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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史上第一继室
忧郁的鳕鱼
4118

楚临峦见裴氏居然和自己使起性子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不问她,只低头哄怀里的小人儿:“这是怎么了?嗯?不怕有哥哥给你撑腰呢。”

半天才听得瓮声瓮气的一句,也不甚清晰,他又哄着叫再说,小丫头就猛地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又攥着他的衣裳大声控诉道:“姨母非要给人家扎耳洞!呜呜,我不要,疼,会生病的!”

裴氏以为是她孩子气的话,便顺口接了一句:“不穿耳朵眼儿,还真要去做男娃不成?”

怎知才说完金环那眼泪珠子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看得裴氏都吓了一跳,一叠声心疼道:“我的乖儿,咱们不扎了不扎了!都是姨母的错,看把我们环姐儿吓坏了!”

罗妈妈和裴氏对视一眼,心里拐着弯想到是不是金环小时候在金府,那林氏在这方面使了什么坏,怎么孩子吓成这样?

其实是金环在现代时,有一年夏天,约着和几个爱美的同学去街里的小饰品店打耳洞,可谁知人人都没事,就她先是耳朵红肿疼痛,后面就是发炎感染,最后引起了一系列并发症直接住到了医院里。也不是她娇气或者打了耳洞就会如何,只她身体免疫系统天生异于常人,这才坏了大事。

楚临峦原本以为她只是怕疼呢,可她的哭声里隐隐有着些悲戚,让他心惊,十分不忍地问裴氏:“母亲,无耳洞亦不打紧吧?”

这个问题可教裴氏犯了难,她虽嘴上要安慰金环,可那实在是违心话,哪有女子不佩戴耳饰的?在闺阁里不戴就不戴了吧,可这出去见客首饰都不配全,像什么样子?更别说成亲时那一整套头面都要齐齐整整的才吉利!

裴氏还没说话,金环已经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表白:“不、要!我不要……”

按理说女孩子洗三、满月最迟百天时,就要请了有福的夫人太太给穿了耳洞才好,一是小孩子耳垂皮肤薄,不疼,二是女孩子小小的就该配戴些有吉祥如意寓意的耳珰了。可她没有女儿,一直忽略了这方面,若不是午间重宁郡主来家,好奇问起环妹妹为何都不戴耳饰,她也没往那小细节上看。

这又怎能不恨那林氏!她妹妹生下金环后身体就不好了,金劭云对这个长女又不看重,满月索性没办,百天都是叫那林氏张罗的!她当时万般不待见金劭云,只心疼妹妹,就都在岚妹房里待了。离开时也不知道林氏把个孩子的百天办成什么样,倒是听几个小家的夫人交口称赞说金大人有个厚道亲戚,处事周全体面云云,还想着该不差的……也是她粗心,不想想那些门第出来的夫人讲究的是什么体面?

裴氏这边又恨林氏又恼自己的,到底是把这事暂且撂开,哄着金环开怀了方罢。

楚临峦夜间睡得不太踏实,小丫头那倔强又悲伤的样子让他放不下,母亲待她的心定是没得说,只是母亲自己有时都免不了孩子气……

太息一声,他翻身起来,值夜的听见动静,在屏风后小声问:“三爷可是要起了?才寅末,爷不再歇一歇?”

“不歇了。”楚临峦在榻边套上鞋子,小厮修竹、青松就提着热水进来,一个给他兑了洗漱的水、一个利落地泡上茶。

出了外院后楚临峦就不叫丫鬟贴身服侍了,红薰并之前用惯的那些都留在他内院住的园子里,外面只留了个乳妈妈帮着收拾箱笼衣裳和钱物,所以他日常里的习惯倒粗简不少。

自己整理好了衣裳,收拾妥当后就抬步回了内院。

已是春末,但晨里霜重,一路行到金环的小和轩,他发上睫毛上都结上了雾,身边又没个跟着的人,孑然而入。

“世子爷……”在外橱上歇着的翠袖唬了一跳,刚想张罗着拿热巾子给他擦,楚临峦抬手止了她的动作,自顾自地掀帘进了里间。

靠墙点着一盏灯,微弱的火光温暖柔和,小丫头睡在一张极宽的架子床最里面,榻沿边围着月白色山水阁潞绸棉被,防着她滚下来。

说起来她睡相的确是不怎么好,翻来覆去地爱折腾,今日倒是安生。屋里地龙还燃着,她就盖了一层薄被,杏黄色的里衣,小拳头抵在嘴边,总像要吞下去一般叫人发笑。

可走近,他才发现小丫头额头上蹙着两个小涡,垂着的睫毛上湿漉漉的,明灭的烛火下,脸颊都是苍白的。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听她在睡梦里啜泣两声,真是要把世子爷的心都惊颤了。

楚临峦解了身上披风随意丢在脚踏上,侧身躺在榻沿,和金环挤了一个枕头,她就自然地倾向他,脑袋抵着脑袋,睡得沉沉。见她舒展了眉头,楚临峦才算放心,睁眼看了会儿她瓷白的小肉脸,轻轻亲了两口。

听着她的呼吸声,不由困意上涌,闭目缓了缓神。

翠袖在外面是进退不得,按说世子爷这样躺她家姑娘榻上去实在不合规矩,可这两位主子也不是第一次同塌而眠了,她又实在没胆量去违逆世子爷冷清的脸,心中暗骂自己没用,还是蓝歌姐姐厉害,对着世子爷一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翠袖在这儿正踟蹰呢,却隔着窗看到有人举着风灯逶迤而来,她心肝一跳,这夫人怎么也起了大早来小和轩了!不敢再想,她开门打了帘子在门口蹲身一福,声音刻意压低了,裴氏就点点头,心道这丫鬟倒事事以她主子为先,也不怪她失礼。

夜色里裴氏没看到翠袖紧张的神色,径直抬脚迈进屋子里,翠袖绞着帕子,冲耳房那边张望的两个值夜的三等丫鬟打了个手势,准备先给夫人世子爷泡茶再说。

裴氏轻手轻脚地扶着戚妈妈的手,绕过插屏,却徒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儿子。

“峦儿你……”

裴氏的声音被楚临峦那带着不赞同的一眼噎住,眼睁睁看着儿子颇熟练地拍了拍旁边的金环,直到她又拱拱枕头睡熟了,才撑身站起来,疑问地看着母亲。

裴氏原本要问他为什么在这儿,可反过来被质问了一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戚妈妈上前将楚临峦丢在脚踏上的披风收好,裴氏这才回过神,上前把儿子拉远了些训道:“这才什么时辰?也不多睡会儿,仔细学里打盹儿,先生罚你!”

她心里总是不得劲,可又不知道哪不得劲,怎么说这两个都是亲亲的表兄妹,环姐儿又小……面对着儿子那一副‘母亲你在说哪家天方夜谭’的表情,裴氏是真没辙了,有些没好气地拧了拧他的脸,拧完见楚临峦果然沉了脸,有些讪讪地心道儿子大了,不可爱了,以后再不能任人了……

戚妈妈在一旁看得好笑,却还是惯常一样板着脸,低声道:“夫人,咱们现在就动手?”

楚临峦虽不怵长相偏凶严的戚妈妈,但听她这种说法,眉心一跳冷声问:“动什么手?”

裴氏看他那防备样子,噗嗤笑道:“动什么手?能把你环妹妹发卖了不成?那可是我的心肝肉!”

戚妈妈恭敬地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瓷碗,原是酒中沉浮着冰块,还浸着不同长短粗细的银针,散着幽光,他想到这是做什么用的,不禁头皮,脸上就带出不忍来。

“环姐儿怕疼,便还是选支锋利的快刀斩乱麻。”裴氏点着其中一只针尖锋利的,见戚妈妈点头复又问:“太暗了罢,可要把灯移近些?”

“不妨事,太亮了再给姑娘弄醒反而麻烦。”戚妈妈手上利落地取了针穿了红线,捏着冰块凑到榻边,楚临峦还没细看,戚妈妈已运指如飞地在金环耳朵上多出来的两截红线上打了结,血都没来得及流就止住了,他不由瞠目结舌,呆愣的样子惹得裴氏掩嘴笑道:“云州城再找不出手艺更好的了!这下你可放心了罢?”

见金环果然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嘟着嘴吐出几句听不清的梦呓,他松口气,诚心地对戚妈妈钦佩起来。

裴氏上前看了一眼,点点头舒出一口气,为她掖了掖被子,又有些恨恨地点金环的小脸:“真被你这丫头折腾死!”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虽不是亲娘,但也差不离了。

抬眼看天色还暗着,裴氏忍者困拢了拢袖中汤婆子,促狭道:“是和我回去呢?还是在这边再盹一觉?”

却不妨听楚临峦道:“儿子再待片刻。”眼中的担心一目了然。

当真是令人再无话可说,裴氏念了句:“如何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扭头拂袖去了。

小和轩的环姑娘来了侯府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发脾气。据园子里服侍的婆子说,她们姑娘砸了一套雕葫芦花的玻璃茶具,严声不许人进屋子的!

金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哭成个花猫,耳垂被她碰的多了,开始发红,隐约还觉得痛起来……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外面云妈妈隔着帘子求饶:“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啦?让妈妈进去吧,仔细碎片划了脚。”

金环咬着唇,无比委屈。昨天说的好好的,以后找巧手的工匠做特制的耳环给她戴,决计不折腾她的耳朵。可现在呢,她耳朵上这红绳绳是什么?

姨母就是大骗子!

她忍着心慌,想安慰自己这一世身体是健康的、正常的,可心里的害怕止也止不住。恍惚又回到了在医院躺着的日子,一点小病小伤就要不停的做检查吃药打针,可最后呢……她变成了现在这个人!

“不许进来!”稚嫩的却斩钉截铁的声音,让云妈妈和一干实心眼的丫鬟进退两难。

“夫人呢?还没请来么?”蓝歌问后面的婆子。

“刚回来的说夫人被临街少府夫人请去了……”

“这可怎么好!”云妈妈几次想冲进去却被金环之前放的狠话吓住,急得也快哭了。蓝歌亦是第一次见姑娘这个样子,越懂事的孩子发起脾气来更让人没法子了!她双手交握勉强镇定着,旁边翠袖早就在抹眼泪了,昨儿是她值夜守着,姑娘早起发现耳朵上多了的眼儿,可是把她也埋怨上了。

“世子爷万福!”

人群自动让开条道,蓝歌翠袖只觉得后脊发冷,回身就看到原本身量还小可让人看了就生寒的世子爷匆匆赶了回来。

“怎么回事。”

世子爷声音不若同龄人那样清澈,反而带着点沙哑,平白多了一股子压迫感。

云妈妈正担心着,见了世子后心却奇异的平静下来,像有了主心骨一般。也许是因为世子爷待姑娘的好,而她们都看在眼里,姑娘对这个哥哥也自与其他的不同。

她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便上前一步恳切道:“请您进去看看咱们姑娘吧,她钻了那牛角尖,谁也不让进里间,还砸了好些东西……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可把人都急坏了!”

楚临峦越听脸色越沉,倒让云妈妈有点不安,可不是在气姑娘吧?这位更是小祖宗,姑娘是比不了的,但自家姑娘这个要命的架势,别再和世子爷顶着了……

云妈妈正瞎担心着,那边楚临峦已经大步进了屋里,循着小丫头那像受惊小兽似的可怜声音找进去,入目的狼藉让他心都不跳了一般。

何止砸了一套杯子,之前她撒痴卖乖讨来的三对精巧的绣球、琼花、风信子的团花粉彩净瓶,一样儿碎了一只。这是父亲收集了给母亲装点屋子的,贵重自不用多说,关键是再难寻这同一样的了。

他倒也不是稀罕东西,只是想着小丫头回头醒过神来,不定怎么心疼呢!

楚临峦小心地踩着一地碎片往她身边走,可谁知那个只抱着膝哭作一团的人儿突然发起火来,瞪着他就要来轰人。她脚上只套着牙白的细绢袜子,噔一声跳下地,让楚临峦几乎惊得魂飞魄散了。

一把把人提起来,他气急道:“没长脑子么?这样也敢往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