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余家里正闹得鸡飞狗跳,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台低调的加长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入龙蛇混杂的菜市场口。
车门把手边镶嵌着一个镀金的篆体“邱”字。
整个车身冰冷得像一块黑色陨石,如一滴墨汁进入清水中。
刹那间,买菜的卖菜的、摆摊的叫骂的、走路的蹲坑的,突然都被吸引得愣住了神。
喧嚣的菜市场顿时安静下来。
由于道路十分窄仄,这台豪车费力地前进了两百米左右,不得已只能停在路当中。
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像被烫过毛的鸡一样,直着脖子目瞪口呆地围观。
刚停稳,训练有素穿着制服的司机便下了地,将后门缓缓打开,一位戴墨镜的年轻女子走了下来。
“哗——”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大冬天的戴墨镜说的就是白富美吧……”
“老子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车!”
“前面的脑袋挡住了!哎,快说说那女的漂亮不?”
“她穿的什么牌子?香奈儿还是lv?拿的什么包?爱马仕吗?……”
……
被围观的白富美,年纪轻轻却挽着中年贵妇的发式,从车上下来,微微一扫周围的环境,皱了皱眉。
确实,周围环境与她放在一起,即便是再逆天的想象力也难以体会她的别扭。
邱怀璧无疑是个很有格调的女人,却不得不走一趟这个毫无格调的地方。
今天她身上松松地披了一件软蓬蓬的北欧水貂,手中拿着一只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鳄鱼皮手袋,只在搭扣上细细地镶了39颗罕见的紫钻,色彩饱和度高得离谱。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logo。
如果说她身上有一点具有辨识度的玩意儿,可能就是围巾了。
围巾的图案是1946年一位设计师所画的抽象化的海洋生物。
如果周围鸡脖子群众们看过前几天的国际新闻,就会有点儿印象。
那是在伦敦克里斯蒂拍卖行以480万美元高价售出的ascher围巾,号称世界最贵,折合人民币接近2900万。
写完整是29000000元。
大概是一条爱马仕围巾价格的10000倍。
像她今天这样低调的座驾,大约也能买个三到四台。
邱怀璧刚一下车,身后两名北极熊一般魁梧的保镖就跟着她一起动,被她伸手阻止了。
很早很早以前,小谢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
——越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越是需要保镖。
邱怀璧当时就反驳了,国家领导人出访,保卫工作一般分五个层次,小谢的爷爷呆在自家院子里,保卫工作就有三个层次。
——呵呵,你有什么资格见不得别人有保镖?
想到这里,邱怀璧嘴角有一丝讽刺的笑意,又招招手,保镖立刻跟了上去。
邱怀璧皱着眉毛看着这一片低矮破烂的居民区,朗声问了一句:
“他在哪栋楼?”
司机急忙上前回答道:“大小姐请随我来,小心脚下。”
邱怀璧摇了摇头,淡淡道:
“你给我指就行了。这地方再恶心……他谢君弘能去,我也能去!”
司机低头答道:
“是的大小姐。直走左转第二栋,楼门很小,仅供一人穿过。”
邱怀璧抬腿就往前走。
引得周围男女老少们又是一阵纷纷扰扰,像被牵着鼻子一样,齐刷刷地转动毛儿褪得一干二净的鸡脖子,改变张望的方向。
小谢正孤独地对着画架子施展本事。
屋子破是破,暖气却很足,画得他就浑身燥那个热,撂了衣服甩开膀子,灌下一大口娇羞的电水壶里接的冰凉凉自来水,又神清气爽地投入画中。
突然,敲门声响了。
小谢叹了口气,最讨厌在凝神作画中被打扰。
手上依依不舍地松开笔,正想去拿衣服,脑袋里灵光一现。
——等等!这年头知道我住哪儿的除了房东还能有谁?
——夏小余?
小谢想起那个活泼猥琐的人,一笑,鼻子里噗出一口气。
手上就鬼头鬼脑地松开了正打算穿的衣服。
——她不是混男澡堂么……嘿嘿嘿,看我唬她一跳!
小谢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竟十分期待又蠢又猛的女搓澡工夏小余屁颠屁颠地跑来,霍然看到他果体的表情!
但是今天过后,他一定会改掉不问是谁就开门的坏习惯。
小谢轻 捏上门把手,脸上带着促狭的表情,心中倒数“三、二、一 ……”
突地一下子扭开门,冲着门外一声暴喝:
“——上班啦!”
随即傻眼了……
两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邱怀璧“啊”地一声尖叫,两个北极熊一般的保镖身手不是一般敏捷,在小谢那声暴喝出口的同时就伸手入怀,小谢话音刚落枪口就对准了他。
邱怀璧是真的被吓到了,站在原地足足五秒没有反应过来。
小谢也被吓到了!
这下,判断错误的代价是,赤着上半身开着门,迎着冷风接受围观,整个人犹如已经入戏的王大锤(不认识王大锤的看官可以自行脑补一条咸鱼之类傻物),张口结舌,表情呆滞。
最后还是邱怀璧先镇定下来,气呼呼说了句:
“你们不要命了,敢拿枪对着他。知道他是谁么?”
小谢也反应了过来,霎时间就垂下头,想关门。
北极熊之一猛地伸出一只手抵住门。
小谢一推发现门不对,随即怒目而视,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儿,那扇又脏又旧的门蛋腚地纹丝不动。
好汉子不吃眼前亏,小谢果然是条好汉子——马上就放弃了抵抗,面无表情地转身,也不管开着的门,走回屋里自己画夹面前,继续拿起笔。
邱怀璧“哼”了一声,低声说:“守在门外别进来。”
便一脚跨进小谢的屋子。
北极熊之一还顺手带上了门。
邱怀璧一边打量这个屋子,一边朝小谢笑,柔声道:
“君弘,还在生我的气呢?”
小谢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画着,淡淡道:
“你来这儿干嘛?”
邱怀璧观察了一圈,发现屋子里确实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只好站着,忍了又忍,开口道:
“君弘,我知道你还在怄气。我都这么低声下气来求你了……你看看这儿,别说我了,你长这么大见过这种地方吗?你居然还能住、得、下、去!”
最后四个字几乎有一种杜鹃啼血苦口婆心的意思。
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差点媲美土司大哥的“清者自清”!
小谢不答话,放下笔,拿起衣服开始穿,穿好了继续拿起笔。
邱怀璧不解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刚才你不穿,我进来了你倒穿上了?!”
邱怀璧说着,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柳眉倒竖又惊又怒,走到小谢面前。
正想伸手拉他,却发现他身上穿着地摊货一样的夹克,不知多久没换过,便嫌弃地收回纤纤玉 指。
不能让他转过脸来正视自己,邱怀璧恨恨道:“哼,你刚才想脱给谁看呢?回答我!”
小谢只好放下笔,疲惫地揉了 揉眉心,叹了口气,说:
“我俩分了多久了?我穿衣服还是脱关你什么事?”
见小谢不爽的样子,邱怀璧自然知道分寸,马上收敛了脾气,和和气气笑道:
“君弘啊,谢伯伯说你都几个月没回家了,呵呵呵,原来在这儿有秘密呢……其实何苦呢,你愿意跟什么样的女人玩玩,哪怕带回家,我也不介意的。何必委屈自己?”
邱怀璧一边说一边靠近小谢,盯着他的眼睛道:
“告诉我……是谁这么厉害,让栎山千郡的谢公子,心甘情愿屈居这种脏地方?”
小谢怒极反笑,看着她说:
“呵呵!什么叫你也不介意,你介不介意关我什么事?还有,你是我妈还是我爸?我过我的日子,你过你的日子,你觉得这儿脏污邋遢,我觉得这儿自由自在!嫌地方脏还不快走?”
说着,忍了又忍,道:
“我已经住到这种地方,你还这样喊,存心硌应人吧?”
接了小谢这一串火炮,邱怀璧不但没生气,还柔情地继续笑,化腐朽为神奇地说:
“君弘,你真的,老样子没变……你一跟我生气,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小谢哈了一声,也笑了,停顿了一下看着她说:
“大姐,你有毛病吧?你跑到这个让你恶心的地儿,就为了冲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谢左右看了看,继续道:
“……这里就我们两人,你说给谁听啊?”
邱怀璧终于忍不住了,也怒极反笑道:
“呵呵……谢君弘!我处处让着你,你处处戳着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谢伯伯让我来,我还不想来呢!别忘了咱俩是订过婚的!你说分就分?你以为麻溜地从家里跑了,躲到这种腌臜地方来就行了?我不干!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