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墨正在埋头做着不知所谓的会议笔记。一个身材魁梧挺拔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予墨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
予墨抬头瞟了他一眼，他也瞟了她一眼，目光冷峻。他指了指上面，意思好像是说，是那个主持人叫他坐过来的。
——什么意思？难道是监督她不许她提前走？这种不给车马费的会还不许记者早退，节操何在、天理何在？
予墨面无表情地继续听会，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身边那个男的有点不对劲。
他一直暗中盯着她看，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看。
。。。
予墨向来是颇为自己的而自豪的。
“你在看我的胸？”予墨转过脸去问那男的。
男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飘回主席台。予墨在心里呸了一声，敢看不敢认，本来还想夸他有品味来着。
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予墨在监督和胁迫下坐足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主席台中央的那个男人在发言，他的声音挺好听，至于具体说的什么，予墨有点心不在焉。
那个男人讲完之后，坐在他身边的那个老人家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还宣读了一份什么“诚信守法经营公约”，主席台上坐着的五个人都在上面摁了手指头。
予墨从会上知道，那个主持会议的男人叫顾又玄，是这个“信德义商会”的理事长。
会议结束了，予墨站起来对身边那个“保镖”说：“我可以走了吧？”
“我们会长叫你去见他。”他说。
予墨心想，你们会长算老几。“对不起，我还有事。”
男人盯着予墨：“会长说过要我文明一点。”
言下之意，他就不是一个文明的人。
予墨翻了翻白眼：“你们会长在哪？”
“我带你去。”男人转身带路，予墨只好跟上去。
市长大厦16楼以上都是酒店。予墨跟着那个保镖上了18楼，保镖敲了敲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顾又玄。他已经把西服外套脱了，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衣。手里正拿着一张白纸。
予墨之前对于男人的衣着并没有什么感触，近距离接触顾又玄的第一眼，她忽然领悟到：所有真正帅的男人都应该只穿白衬衣，如果经不住白衬衣的考验，就称不上真正的帅。
顾又玄大概是这样一种男人，他从面孔到气质充分体现了中庸之美——介于奶油与凌厉之间，文俊与英武之间，东方与西方之间，水与火、动与静之间。而中庸，就是公元前六世纪孔子和毕达哥拉斯不约而同提到的那种和谐的极致。
顾又玄低头看了予墨一眼，让开门：“你好，请进。”
近距离高保真地听他的声音，予墨手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每当她被感动的时候，就会起鸡皮疙瘩。她淡然走进去，顾又玄轻轻关上了门。
这房间有一股淡淡的气味，完全无法形容。不是香水，也不是别的什么芳香剂，好像是某个男人的气息。
顾又玄绕过桌子，将一个精美的折纸轻轻放在桌上。予墨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折的，他就已经折好了，是一匹栩栩如生的白马。
予墨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纸折得这么好看。
“首先，很感谢您参加这次会议。”顾又玄问，“还没请教您……？”
“沈予墨。”予墨说，“给予的予，墨水的墨。我是江海都市报的记者。”
顾又玄面无表情地说：“好名字。我是顾又玄，信德义商会的理事长，其实我也是刚接任的……对了，您喝咖啡吗？”
予墨淡淡地说：“不了，谢谢。顾会长，您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她不喜欢和采访对象纠缠，就算他帅得无以伦比。
顾又玄说：“好的，我想知道，这次会议您会写报道吗？”
予墨想了想，可写可不写，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回去会写的。”
“会见报吗？”顾又玄问。
予墨说：“会。”
“谢谢。”顾又玄淡淡一笑，忽然又看着予墨意味深长地问：“那么……沈小姐，您知道我们商会是做什么的吧？”
予墨在脑中过了一遍刚才会议的内容。其实她脑子里一团雾水，这个什么信德义商会看上去来头很大，但她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面对顾又玄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承认自己一无所知。
“信德义商会，”予墨慢慢地说，“是横跨娱乐、博彩、饮食、休闲等多个服务行业的大型商会，旗下约有一百多家大中小型企业，以及众多物业不动产。贵商会正在谋求转型升级，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和现代商会体制，力图成为面向21世纪互联网时代现代服务业企业集群。”
予墨从顾又玄的会议发言零敲碎打地抽出这些关键信息，然后拼凑出这么一段自己都觉得不着调的话，面上淡定地胡说八道，心里不停抽自己大耳巴子。
顾又玄看着予墨，似乎微微有些惊讶，然后笑着说：“您总结得相当准确，希望明早就能在报纸上看到您的大作。”
予墨勉强挤出一个笑：“您客气了。”
“您要回报社吗？我叫人开车送您回去？”顾又玄很有风度。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予墨撒谎道。
“好的。”顾又玄伸出手，“那么，下次再见。”
“再见。”予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走出市长大厦，予墨往咖啡馆走去。几百字的小消息，几分钟就搞定了，喝咖啡的时间还有很多，不能辜负这么好的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