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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凉薄
倾安暖夏
3252

镇子上惦记苏妈的人不少,念书的不念书的,社会上的家跟前的,苏妈却谁也没看上,看上了一个外地来的,那个时候在镇子上的邮局里工作,穿着一身绿色的制服,说实话,挺帅的。

据说是城里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话不多,但是却斯斯文文的,和镇子上的同龄人一点都不一样,两人因缘巧合的认识了,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

年轻人,总有情热的时候,在一起时间长了,擦枪走火太正常点事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偷尝禁果的的代价就是因为没做好防范措施,少女怀孕了。

上高中的孩子,多大,十八九岁的年纪,怎么能不慌,找到了情郎,情郎安抚,说是一定会给她个交代。

苏妈傻傻的,等着情人的交代,却一直没等来,再去找人,人就跑了。

据说是回城里了,可是家住在哪,谁也不知道,只能说出具体的城市,本来就是上面派下来的。

苏妈慌了,这个时候孩子已经四个月了,眼看着瞒不住了,只能和家里说了真是的情况。

苏姥姥不是个善茬,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算了,带着女儿辗转着找到了那个城市,也找到了那个绿制服的家。说什么也要人家给个说法。

说法给了,绿制服的媳妇抱着二岁大的孩子站在自家门口,问母女俩。‘你们想怎么样。’

闺女被欺负了,还是有夫之妇,人家不仅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苏姥姥凶悍,薅着男人的头发将人直接顺着楼梯推了下去,眼看着十几阶的楼梯男人滚下去没起来,就拉着女儿走了。

绿制服摔得怎么样没看到,反正他家倒是没报警,大概其是因为理亏吧。

人打了。领着女儿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妈要把孩子做下去,苏姥姥跟着走到医院门口却反悔了。

老人年纪大,观念里容不得未婚先孕,可是也不能让这么一条生命就那样被轻率对待。生命的重要性在老人的眼里是别的东西不能衡量的。

拦住了女儿,将人带回家去,一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苏妈的命运也就改变了,本来还要参加高考念大学来着,却因为这个孩子不能再上学。在镇子上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出门都抬不起头来,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孩子刚满月没几天,人就跑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去外地闯一闯。孩子扔给了老娘养活着,这期间,除了往家汇过钱以外,再没别的消息。

苏微暖十岁的时候看到过她,那个时候她妈就混她现在的年纪一般,打扮的光鲜亮丽,人却是冷冷清清的,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仇人,那个时候的苏微暖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亲妈,看她却用那个眼神,直到后来才想明白。

可不是仇人吗,因为这个孩子,差点毁了她的一生。原本美丽如泡沫的爱情一下子就破灭了,前途也毁了,在外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是想必也是挺苦的,日子不好过,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

苏微暖对这个母亲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明明有妈的孩子,跟没妈一样,可是,看到了,却还是渴望靠近,想要叫声妈。

那个妈对她实在太过冷情,冷清的让她害怕,即使这样,还是忍不住经常偷偷看她,不让她靠近,让她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可是,连这个权利她都没有,很快妈妈就在一次消失了。又像以前一样,一走就是好几年,连再见都没和她说过。

没摸过她,没抱过她,没亲过她。

再见面是几年以后,身边多了个男人,和家里人介绍,说是她对像,两人准备结婚了,也不打算在走了,想要安定下来。

领着人介绍一圈,唯独到她这里直接越过去了,还是男人自己拿出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她。

结婚了,买了辆货车,跑运输,日子过得不错,很有起色,也终于想着把她接过去住了。

可是一个屋檐下,还是住了对冤家,没事谁也不和谁说话,谁也不会多看谁一眼,及至后来她又生下个男孩,苏微暖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的身上是有母爱的。

再发生的事情就是特别狗血了,校长的儿子和她一个学校,念得高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注意到她了,写情书,送小礼物,十七八岁的孩子情窦初开,虽然不是很喜欢那人,但是被人追求的心情还是很微妙的。

虚荣心作祟吧,虽然不喜欢,也拐弯抹角的拒绝过,可是,却没有很坚定的拒绝,有点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日子。

可是,很快事情就暴漏了,说白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么大个学校里。

男方家里知道了,不知道那个男生是怎么解释的,反正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直接被指责是她勾引那个男生的。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成章,男方马上要高考,正值人生关键时期,怕她影响到自己儿子,校长动用权利,直接把她开除了。

事情传到家里,那个女人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骂了一句‘贱种。’

那个轻蔑的眼神,苏微暖至今都忘不了。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成了导火索。

所有的怨气都在那个巴掌,那个眼神里爆发了。

苏微暖的眼神比她还冷。‘这个贱种,也不知道是谁生下来的,有娘生没娘教的,可不是贱种一个么。’

女人又甩了她两巴掌。‘你当我愿意生你么,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个世界上就从来没有过你这么个人。’

十八岁的苏微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揣上了攒的那点零花钱,离开了这个镇子,一走就是十年。

有音讯也是两年以后的事情,走在陌生的城市里,繁华的街道和落寞的她格格不入,不知道是她没有容和这个城市,还是城市容纳不了她。

被星探看中,是很意外的,就像被秦照川一眼看中一样。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一张脸。

带进了刚成立的寰宇公司,成了练习班的学员,练舞的过程中被去公司视察的秦照川看中了。当天晚上,就被人送上了秦先生的床。

比起苏微暖狗血的不需要解释的人生,苏妈的人生用一句话概括大概是红颜薄命吧。苏姥姥不懂这个词的含义,却想起了电视里经常会这么形容一个长得漂亮却命苦的女人。

黑暗中的老太太说几句就要叹口气,对这个女儿,她是有生气的,不自重,不自爱,孩子生下来却没在管。

可是更多的是心痛,她身上掉下来的那么快肉,不能说掌上明珠,那也是从小疼到大的。

可是,半生的经历,好像把一个普通人的悲苦全都承受了。

一开始和丈夫带着孩子开着车却是过几年好日子,那个时候,大货车在这里还不常有,两个人干这个买卖,虽说是苦点吧,可是日子也确实是过起来了。

男人对苏妈不错,可以看得出来,这点苏微暖也要承认,比其对她冷冷淡淡的亲生母亲,那个男人对她的确挺好的,拿她当自己孩子对待。

结果后来跑货的时候在外地出了场车祸,货车翻进了沟里,一下子就毁了,男人的两条腿也轧断了,没有截肢,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个家一下子就垮了,车没了,人残废了,那车货还要给人赔钱,家里那点存款怎么能架住这么锯了,不多久钱就花了个七七八八,可是那个时候男人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花钱和流水似得。最后没办法连房子都卖了。

男人的腿终究是没治好,家里还有孩子要养,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压在苏妈一个人的身上。余下的日子可想而知。

现在在菜市场摆个摊,每天早上天不了就爬起来去进货去,回来还要给那对父子做饭,洗洗涮涮。

日子叠着日子,这么过下来,当初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早就不复当初了,剩下的,只是一个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

可是偏偏又是个倔巴头子,之前问他们借了钱,再后来,知道他们拿着苏微暖的寄回来的钱,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动这份钱了。

就自己苦吧苦叶的熬着,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和这家人人家倒像生分了一样,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除非谁家有啥事。

苏微暖呼吸平静,黑夜里也看不到她是个什么表情,老太太心里藏的那句话还是唠叨出来了。

‘你们俩啊,就是犟,弯刀对着瓢切菜,谁也不能圆弧一点。你走之后,她去城里找过你,那个谁在外面开车的时候也四处打听过你,可是还没等你这里有什么消息,就出了那场车祸。微子,别的不说,她是没怎么照顾过你,可是你的吃穿学费什么的,都是花她之前寄回来的钱,别说她的钱是寄给我的,说白了,那钱就是寄给你的,不过是嘴硬,不说罢了。’

苏微暖没有回应,老太太拿不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她年纪大了,还有几年活头,心里惦记的就是这个事儿了。‘你们终究是娘俩,不是仇敌,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倔下去,以后都不打算见她了吗。’

苏微暖翻个身子,脸朝一边,说了句。‘睡吧,姥,已经很晚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心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真真是一对儿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