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宫中怪事(一)
刘安从御书房中退了出来,他没去找什么太医瞧病,而是径直的往玉贵妃的住处走去。
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走着,一抬头,差点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哟,刘公公,您这是上哪儿啊?”
却不是乔总管还有谁。他见刘安打老远的走过来,就停在了路的中央,想着跟他打声招呼,却是这刘安只顾低着头走了,根本就没看到他,这会儿还有些生气呢——都是刘安阴沉,平时里两人相交,也并没发觉。而此刻,却真是见识到了。
本来就是阴人,再加上阴沉,这也就阴到底了!
乔总管心里这么的想着,脸上却是带着笑意——这个刘安啊,宫里的人都说,他是仗着皇上宠着才成了气候,我说啊,他这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这个得兴,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啊,呵呵……
用阴沉来形容刘安,却是不为过,而是太浅了。只因为刘安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凭他平日里的作派,真要是在哪个宫里服侍主子的话,还不早就被活活打死算了。
“哦,没事……,你这是从哪儿来?”刘安虽说被乔总管吓了一跳,却是并看不出他脸色起了什么变化。这就是刘安,风雨来了面不改色之阴人。
一边站着的几个太医,也是连忙的跟刘安点头打着招呼。
乔总管微微一笑,把头凑到了刘安面前小声的说:“嘿嘿,没看到焦太医他们嘛,咱家这是带着他们去你干女儿那儿,玉主子又有喜了,你可得请我喝酒啊。”
“啊……”
这回轮到刘安吃了一惊,自己最近都忙的什么啊,怎么玉儿怀了胎都不知道,真是该打。
最近,好象也没忙什么啊,怎么玉儿怀了龙胎也没吱声呢?
跟乔总管和焦太医他们说了一会话,刘安又径直的往前走去。
刚走进承清宫的院子,就见玉贵妃正站在不远处的大殿下,好象是专门等着刘安。这一来,又让刘安的心里一惊——此女非同与一般,如静妃想要照镜子这事儿,她早就听小传子说了。只是,小传子不敢擅自作主,而去是找了乔总管,这事儿刘安也就告诉了玉贵妃。
仅只是一面小镜子,事情真是不大,女人嘛,喜欢照个镜子是人之常情。可是,玉贵妃却不让人给静妃送。
却是到了静妃吊死的那天,玉贵妃突然的就让人把小传子叫了去,拿着一面破了一角的铜镜,说是给静妃送过去。
小传子将镜子送过去没多久,这静妃就吊死了,而且,还是她自个儿吊死的。
“玉儿,外面风凉,咱们进去吧。”刘安看着微微笑着的玉贵妃说着,也没去管她,而是绕过玉贵妃直接走进了大殿。
玉贵妃脸上浅笑着,向旁边的人摆了摆手,跟着刘安走了进去,身边的人知道主子有事跟刘公公说,也是把大殿门关了过去。
大殿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有阳光透过窗棱子照了进来,地面上斑斑点点的亮光,更显得大殿中有些阴森。
刘安坐在大椅子里,抬着头看着玉贵妃走了过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里,随即问道:“玉儿,你给看一下,最近我总是心神不宁,所为何?”
他最近可真的有些心中不安了,是不是过去做过的坏事太多,那些死在了他手里的人的冤魂回来找他……
“嗯,”
玉贵妃掏出了三个铜板递了过去。
刘安也是怕算不准,所以,他接过了铜板捂在手心里,也是使上了一把劲,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然后,又举起双手来用力的摇了摇,这才往边上的茶几子上一撒,眼睛盯着玉贵妃,就等着她来解了。
玉贵妃把头扭过去看了一下,然后,盯着刘安的身后瞧着,那眼神把刘安盯的心里发毛——怎么,这次咱家真的摊上事儿了?
可是,这玉儿怎么没看咱家,而是……
下意识的回过了头来,身后是那个通向后寝宫的走廊,并没看到有什么人啊。只是,因为光线的事,那条走廊看上去黑乎乎的。
但凡是皇宫里的大殿小殿的,采光都不是很好,就算是大白天的,只要是把大殿门一关,屋子里总是显得很暗。难道,那条走廊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刘安用力的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哪儿?
这可是玉贵妃住着的承清宫!
就算是宫里别处有什么冤魂鬼神啊的,这里也断然不会有的!
所以,在若大的皇宫中,刘安只是到了承清宫这边,心里才会安顿一些。这也是他为何有事没事的,都想着来承清宫转上一圈,要的就是一个心理上的安顿。
又等了半晌,玉贵妃伸出手去,将小几上的铜板收起,把头转了一下,看着窗棱子透进来的阳光悠悠的说道:“那个女人……在你身子后面!”
这次,玉贵妃直接的把“义父”二字去掉,而是并没有在话前冠上称呼。
刘安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子哆嗦着,想回头看,却又不敢,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玉贵妃微微一笑,低下头把玩起了手中的铜板,却是并没急着去解卦。而刘安呢,也不好出口问,两人就这样的干坐着。
但是,刘安的心里却是急啊,这玉儿……会不会……想着留一手?
又过了一会儿,玉贵妃抬起头,问:“义父,您是不是在那边……看到了什么?”
刘安知道,玉贵妃问的是冷宫那边的事。也就是说,玉贵妃是指的是刘安在冷宫那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听这话,刘安顿时心中稍安,只因为,玉贵妃虽然这般的说了,那她就知道自己在静妃吊的那间屋子里时,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随即,刘安就将那天在冷宫之中的墙上,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影子之事,告诉给了玉贵妃。
“嗯,义父,过几天晚上您过来一趟,带我去冷宫。”玉贵妃若无其事的说着。从她面相表情来看,冷宫,对于她来说并无什可怕之处,而且,还明确的指出,要在晚上过去。
刘安心里又打了个哆嗦,定定的看着玉贵妃,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什么。却是让他失望了,玉贵妃此时,连一丝的笑意都没有,也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的静静的坐着,目光也没往刘安这边看,依旧是看着阳光透过窗棱子投下的光点。
这个玉儿,真是深不可测啊,难道她……
多想也没有用,玉贵妃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嘛,让刘安晚上再过来。也就是说,不管何事,都得等天黑下来了才能做。
玉贵妃把刘安送出了承清宫,返回后,走进大殿穿过走廊,直接来到了自己的那间小书房。这里,是不得外人进来的,就连平日里的清理之类的,也都是由玉贵妃亲力而为,就连刘安也没进来过。
看来,这间小书房名为书房,但里面具体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
把房门关上,玉贵妃转过了门前的小屏风走到了一个案台前,坐在了一把高脚凳上。屋子里很暗,厚厚的窗帘也是拉着的,玉贵妃拿出火媒子点上油灯,伸手从案台上拿过了一本黄皮小册子,翻开看了起来。
其实,玉贵妃刚才当着刘安的面儿,没有把内心想的流露出来。对于刘安的事,她或多或少的算到了一点,只是不敢最后确定。
从刘安甩的那三个铜板上来看,此事定然与那静妃有关。那个吊死了的女人,心中存有极度的哀怨和对世人的仇恨,还有对世道不公的极度不甘。小铜镜,仅只是引发了久忍心中的哀怨,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罢了。
一个曾经美丽的年轻女人,她知道,男人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容貌,失去了容貌,无异于置她于死地,就是那根压死她的稻草。
静妃美,这是见过她的人的一致想法。
如此这样的一个静妃,当她在破铜镜上看到自己变的象鬼一样,那么,她想做,她能做的事,只有一死了之了。
因为静妃知道,此生,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得到那个男人的青睐了。
活着,就是对她的一个最重的惩罚,也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最后一点理由。
翻看着小册子,玉贵妃的心中有了主意,伸手去化了一些朱砂,从边上拿过符纸画了起来。
只是,这玉贵妃画朱砂符,不象别人那般的去用狼毫,而是直接用……手!
入夜,黑阴沉的象是黑锅底子,怕是象要下雨的样子。刘安走进了承清宫,玉贵妃正站在大殿前的廊檐子下,身边站着一个小太监,
刘安没说话,玉贵妃也没应声,三人一前两后的,向着院子外走去。
皇宫的夜很黑,只有不多的几处高燃着气死风灯。灯火在微风中轻轻的晃动,也是静的出奇。
此时,距三更还不到时辰,那些宫里的更夫们,还没开始打更。不过呢,巡夜的侍卫倒是有,只是,一般的来说,一到夜晚,各处的院子里的人都不会出来瞎逛,就算是有人出来,也是溜着墙边暗影里走。
三个黑影七拐八绕的向着皇宫的后面走着。
刘安走在前面带路,心里却是犯疑——玉儿为何叫来了一个小公公跟着一起,难道,叫他来,是为了壮胆吗?
不对,也不象。
这小公公面生的很,想必就是乔总管说的,近来宫里新来了一些人,为的是补充宫中空缺,而玉贵妃这边呢,只因她又怀了身子,人手就不够用了,可能也是给多补了几个人过来。
不是说只有我和她二人嘛,怎么要多叫上一个?
况且,这玉贵妃还怀着身孕,那么,去到那样的不干净的地方没事吗?
刘安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而且,他看那个小公公,也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只是有那么一个感觉,这个小公公跟玉贵妃的关系非同与一般。
打定了主意,等着冷宫这边的事情了解,回头去问一下乔总管,他那里一定有这个小公公的底子,说不定能查到些什么。
这些天来,皇上好象心情不错,有时也会跟刘安打趣几句,说一些军中的趣事。刘安知道,近来皇上对于兵部也是极为关注,好象蒙古那边有了什么异动,还说要去军中巡视一番之类的。
皇上还与刘安说起,军中正缺谋士之人,问刘安有没有好的人选推荐。
其实,皇上跟刘安这般的闲聊,也是在正常不过。但凡是退了朝,将那些臣子们打发走了,皇上总是喜欢回到御书房之后,与刘安闲聊。反正皇上也是知道的,刘安的嘴严,也从不过问国事。这里仅只是止于皇上跟身边的太监闲话,从来也做不得真。
而刘安呢,在这个时候,也是会很高兴的跟皇上聊一些他知道的民间的和宫里的趣事,一皇一奴,也是相处甚好。
只是,最近令皇上有些奇怪的是,刘安竟然向他推荐起了谋士。当然了,这谋士都是军中最为紧缺的人才,皇上都很高兴的应允了。只有刘安心里最明白,这些主意,都是他那干女儿玉贵妃出的,那些谋士,也无怪乎都是她娘家的兄侄甥之类的术士。
刘安明白,皇上如此的对自己青睐有加,只因为贵为皇上,很少有机会与下面的臣子们真正的用心去交流,当然也无从得知军中的谋士都是从何种渠道招入,即然刘安有合适的人选,又为何不加以重用呢。
小太监手里挑着一个灯笼,为玉贵妃照着脚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刘安在前面走,也是好生的奇怪。但是,他是个明白人,玉贵妃这般做法,一定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