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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女帝本纪
酒酒YX
4144

女帝沉默了。一时间两人无话。 午后阳光透过大兴殿寝宫糊满南刀宣纸的窗户透进来,朦朦胧胧,斑斑点点。远远传来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侍卫们换班整齐的步伐声,和宫墙脚根下水道淅淅沥沥的水声。

良久,女帝伸出手抚着姜玄的手臂,轻声说:“对不起。”姜玄倒受宠若惊一般,诧异道: “陛下何出此言?”女帝不好意思地说:“唉,原来你竟有这样的家事。”

又看着他,这回倒是真心实意地说:“隐白,那天你跟我说了那些话,我错把你当成奸佞小人了……其实,你真的想要施展治国抱负,就告诉我,本来你也是个才子,我不会埋没你……别玩那些姜老太太教过的心机。”

姜玄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她。目光里似乎在说:你是在开玩笑吗大姐,你是暴君啊,我直说,是找死吧?

女帝再一次不好意思起来,这也不能怪他,“前任”本来就是暴君。只好又讪讪地笑了笑。姜玄非常善解人意,见女帝尴尬,便道:“没关系的,陛下,微臣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痛苦和可怜。嗯,刚知道的时候确实难以接受,但是又能怎样?其实,家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姜家。至于微臣的感受……不重要,熬一熬,也就过了。”

女帝突然心里充满了怜悯和羞愧。人家都这样了还能熬,自己是天下至尊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看来人家那天劝自己“熬”,真的是有建设性实践性的意见啊!

姜玄见女帝沉思,又微笑起来。将按摩的手指停在女帝肩膀的肩井穴上,这样两人的姿势就成了“你把着他的臂,他把着你的肩”这样经典的造型。

姜玄道:“陛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被人所知的一面。正如陛下,不也是跟外面的风传不太一样么?”女帝又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哈哈说:“那是啊……哈哈……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说完气氛倒更奇怪了。 女帝发现姜玄没动,自己也不想动。

放在肩上的手却越发热乎,女帝偷眼看他,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看住自己,嘴角含笑。女帝心里再次像怀春少女一样娇羞起来。

——猥琐地想:如果按言情小说的套路,男女主畅谈一席解开心结,现在又定住了沉默了,接下来是该亲上去了吧?本书正是言情小说。

女帝嘴角翘了起来,又偷眼看他,姜玄那张帅脸离得越来越近,他轻叹一口,女帝脸上都感到了热气。女帝心里大叫:来吧英雄!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姜玄轻轻将头靠在了女帝头侧,两人就这样肌肤接触了。女帝心里哀叹一声:搞毛,说好的亲呢?算了,自己来吧。 笔者注:对不住各位看官,根据国家政策,此处原文已删除四句。

女帝心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笔者注:对不住各位看官,根据国家政策,此处原文已删除约80字。

正在满室旖旎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启禀陛下,左光禄大夫奎罗大人有本启奏!” 内侍常青今天当值,一直兢兢业业地守在殿门外。

他自然也知道姜玄在里面,现在奏报非常不合时宜,但架不住那奎罗铁软磨硬泡,又硬往自己袖子里塞的金子。

报了这一嗓子之后,颤颤巍巍等了半天,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果不其然,猛地只听见里面穿来一声女帝暴怒的吼叫:“让!他!滚!”

常青吓得屁滚尿流,惨白着脸,颤着小尖声,回过头对候在旁边的奎罗铁说:

“我的好大人呀,你也看见了,咱家为了你的事触怒了陛下,这罪过谁担得起呀!”

奎罗铁却笑着好言好语道:“常公公别怕,您可是陛下跟前数得上号的人呀,只需将白天朝堂上的情形,向陛下一一描述,包管您不但不会受罚,还会更得圣眷。”

常青也不是傻子,一点就通。面上还是勉强道:“那咱家,就再为大人冒次险。”却呆着没动。 奎罗铁笑眯眯地递上了元宝状物件,常青才开口道:“大人客气了。”

转过身,又对着殿门恭声道:“陛下,奎罗大人说,是要紧的奏本!”

奎罗铁面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骂道:该死的阉人,拿了老子的钱,还要拿老子挡箭!

二人站在殿外隐约听得里面,似乎是姜玄说了几句什么,女帝余怒未息的声音才传出来:“外面候着!”

常青赶紧应了声,心里万分感谢姜玄大度。

过了好一阵,殿门缓缓打开,姜玄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乱地走了出来,对常青微笑着拱手道:“常公公请进。”

常青慌得赶紧还礼:“不敢不敢,大人慢走。”

姜玄又对上奎罗铁的眼,两人互相行礼,奎罗铁几乎微不可见地对姜玄轻点了下头。

女帝一脸铁青地靠在靠背上。

常青几乎是趴在地上进来,女帝看也不看他,也没叫起,只道:“他要说的话,是不是全都写在奏折上了?”

常青不敢抬头,小心地答道:“回陛下,大意全都写上了。”

女帝哼了一声,脸拉得老长,道:“那还楞着干嘛?奏折放下,让他滚。”

常青连连答道:“诺!”

女帝心里一肚子火,搞上手容易吗?那么腹黑的人儿,好不容易看到他有那个什么欲的一面,你不乘热打铁,人家转眼又风清云淡了。

搞毛啊,奏折不知道放着等老子空了看啊!

女帝想到这,郁闷地说:“把他那奏折拿来我看看!”

心道:老子倒要看看有多么天大的事儿!

常青忙不迭地递上。

女帝翻开一看,第一眼就被打懵了。

竖体!繁体!文言!

女帝心里怪叫一声:感谢母上大人!幸好小时候被逼着练过书法。要是换了这穿越的是个文盲还不得哭啊?直接在看文件这一关就打回原型好吗!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明白了,原来就是一件事:

——奎罗铁在弹劾,正四品游骑将军赵巧福,贪腐,列了若干证据。

女帝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弹劾的这人踏玛德谁啊?要知道“前任”这么爱打仗的人,封的杂号将军起码几十个,这个叫“游骑”,还有叫“游击”“游策”“车骑”“云骑”等等……老子能记住谁是谁啊?让“前任”自己来都不一定记得住!

第二,贪腐这种典型的长战线案子,什么时候报不行?非得在老子的关键时刻……哎,简直是天要亡我!

女帝无力地垂下手,看见常青还在旁边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冒火道:“有屁快放。”

常青唯唯诺诺地说:“诺。启奏陛下,这几日早朝甚是不安宁。”

女帝不耐烦地问:“怎么个不安宁法?”

常青便一五一十将早朝发生的事说了,还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人怎么羞辱姜玄、文官武将怎么对骂、怎么没规矩、怎么斯文扫地……

这下,女帝真正的震怒了。

常青刚说完,女帝一猛地一下捶在塌沿上,把自己的手打得又麻又疼。

常青吓得赶紧匍匐在地一迭声劝女帝保重凤体。

女帝看也不看他,指着殿内的一个摆件道:“你,把那个给我拿过来!”

常青屁颠屁颠地跑去拿了一只粉彩龙凤纹双铺兽耳观音瓶,递到女帝手上。

女帝在手里掂了掂,“哗啦”一下扔在地上,摔得粉碎。传了几百年价值连城的一对观音瓶,这下,便只剩了一只。

常青站在旁边脸色惨白,不敢多说一个字。

女帝发一下,咬牙切齿道:“说!羞辱姜隐白的那个人,是谁?”

常青吸了几口气才把舌头捋顺,道:“禀陛下,正是游骑将军,赵巧福。”

女帝转过头盯着他,盯了半晌,到常青顶不住压力快哭出来时,才道:

“奎罗铁,果然深得朕心……拟旨,着刑部、大理寺、监察御史三司会审赵巧福贪腐案!”

常青一听,如蒙大赦。

道了“诺”正待下去,又被女帝叫住。

女帝深吸几口,待心绪平静下来,便放缓了声调道:

“你呀你呀,瞧你抖得那样,胆儿也太小了……叫人进来打扫吧。你下去跟内务府领个赏,好好当你的差去!”

常青磕了头,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走出殿门常青就发现后背全湿了,在心里骂了一声:奎罗家的杂种,想要爷爷的命吗!以后给多少钱也不干这事儿了!

文武百官又迎来了新的谈资。

历来贪腐案都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一大堆人,但偏偏这个武将赵巧福贪腐案,却死死仅咬着她一人,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雷厉风行速度展开着。

三司会审,不到五日便奏了审定结果到御前。

女帝看着眼前的折子,竖体、繁体、文言……已经习惯了。

心里默默地推敲着:抄家抄出的东西折算下来只有白银四千两,判了个斩监候?

斩监候换成现代语言更加简洁,只有两个字:死缓。

正四品的杂号将军俸禄是八百石,如今被抄出四千两白银,贪肯定是贪了,只是比起上万两、几十万两的巨贪,她算小的。

然而,按北朝律,官员贪腐一千两即可定死罪,所以斩监候也算是留了情面。真要计较起来,游骑赵将军是死罪难逃。只能说,文官们给了她个教训,并不是要她死。

女帝想了一会儿,今天轮值的内侍吴书禀报姜玄来了。女帝赶紧让他进来。

吴书用的词是“来了”,不是“求见”。可见姜玄进大殿无需通传,在外面看来,确确实实是盛宠的地位。

还没等他行礼,女帝便叫免了,笑眯眯地抓住姜玄手,让他坐在塌沿上。

姜玄微笑道:“陛下,几日不见气色甚好。”

女帝惊喜地说:“是吗?我自己也觉得恢复得挺快……嘿嘿嘿嘿。”不知又联想到哪里,女帝又阴险地笑开了。

寒暄了一会儿,女帝便着姜玄的手,道:

“你看你,凡事都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也不吭一声!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气吗?”

姜玄笑笑,好脾气地说道:

“陛下千万保重凤体,不值得。隐白此来,便是为那赵将军求情的。”

女帝惊诧道:

“你也太好说话了!那种人求什么情啊。”

姜玄伸手将女帝的头发抚到耳后,正色道:

“陛下,给她个教训便够了。说实话,谁没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况且她这点银子,许多商贾人家便看也不看呢。”

女帝被他这一亲昵的小动作搞得心猿意马起来,腆着脸色迷迷地抱住姜玄:

“好啦,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改成流徙三年可好?要不徒三年更轻?可是,你以后遇到事可不能忍着了,不然我会心疼哟……”

姜玄任由女帝抱着,微笑道:“如此,我便替赵将军谢陛下隆恩了。”

女帝一边毫不客气地,一边狰狞地笑道:“那,你怎么报答我呀?”

姜玄微微笑着,转身抚上女帝头发,将嘴唇按在额头上。

女帝心里大叫:好温油呀骚年,受不了!

必须嫌不够!

女帝心里还蛮遗憾的,直骂:这泥马二十天到底是多久!要死……人……了……

百官私底下又沸腾开了,早朝的临光殿外文官扬眉吐气,互相寒暄交流八卦也变得嘻嘻哈哈大声大气,武官倒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居多。

骠骑大将军雷九苍依然站在一旁不参与任何讨论,只顾低下头仔细研究自己的掌纹。

但有人还是隐约听到他轻声的喃喃自语:

“这下傻了吧,陛下当然舍得把你剐了……”

京城百姓自古是消息最灵通的,茶楼说书的只要开讲“姜大人大战众武将”的段子,那讲的人必然是口沫横飞,听的人也必然济济一堂津津有味。

许多百姓还纷纷拜会求子观音庙,祈求菩萨让自己生个美男儿。搞得城外庙宇的香火莫名鼎盛。

甚至那青楼伎馆行当里,小倌们的价格齐齐比姑娘们翻了两三倍!还能对客人挑三拣四爱搭不理。

可见一个人的喜好,便能这样影响天下人的喜怒哀乐,扭曲万千事物的价值,无怪乎千百年来,竞逐权力的人积尸成山,流血成海,却仍有人奋不顾身。

以上这句话,是姜大人的理性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