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御医点点头道:
“陛下,这一瓶确是淡化颜色的。说到用法,还请姜大人亲试。”
女帝装模作样地问:
“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懂药理……”
柳御医眨巴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女帝,似乎在说:
拜托,你要淡化颜色,它毕竟很敏那个感!一会你兽性大发了,不让姜玄接手,难道还是我?我只是一个御医,怎么能……不需要我说得这么白吧?
女帝咧嘴一笑,道:
“拿来朕看看。”
女帝一把拽过来,对着光仔细琢磨。
小瓶子里像装着花生油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开玩笑道:
“怎么看,都像是尸油啊?”
柳御医不快不慢地夸道:
“正是,陛下圣明。”
女帝手一松,瓶子掉在软垫上。
吓尿了好吗!真的是尸油你还说得屁事没有的样子?!
柳御医捡起瓶子双手递上,道:
“陛下放心,微臣药验过多次,无毒无害。待陛下试过,马上便可知效果。”
女帝心有余悸地问道:“马上见效?”
心道:这个倒是牛逼,比孙老太太的快多了。
柳御医点点头,道:“请陛下宽衣。”
女帝眨巴着眼,坐着没动,心里茫然着:
——这是什么节奏?
——不是姜玄来吗……怎么你……
——虽然你也还算帅……可是,我已经点了小姜,这样,不太好吧……
柳御医躬身道:
“请陛下移步后殿澡池。”
女帝坐着没动,颤巍巍地说:
“呃……柳卿家啊,你先说清楚……这是要干嘛?”
柳御医不慌不忙道:
“陛下需洁净下部,才能开始用药,至于用药方法,待姜大人来到,微臣自当告知于他,由他来操作。”
女帝耳边嗡嗡回想着这这句话:啊哈哈,由他来操作……由他来操作……
哟哟哟!我知道对与什么不对;
我知道御医说的话是一定对;
我知道对或错,我自己能分辨;
请你安静点,请你安静点……
女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里瞎唱了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开始兴奋!
由他来操作那个器官的“外力作用”!
明摆着,很可能,就会……啊哈哈哈!好事来得这么突然还有点不适应,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快……
等等!这样的情况下,旁边还站着御医,真,的,没,问,题?
柳御医不慌不忙,又躬身请女帝移步澡池。
澡池依然热气蒸腾,看来池中随时都是洒满新鲜花.瓣,旁边架子上依然摆放着整整齐齐一百条毛巾。
只是空无一人。
柳御医就站在旁边,似乎很有耐性,等着女帝……脱。
这女汉子居然真的害臊起来,小心翼翼问道:
“柳卿家,朕,这个,不需要宫女进来服侍着?”
柳御医恭恭敬敬面无表情地答道:
“陛下请放心。微臣精于妇疾,三十多年来看过的妇人下部不知凡几。陛下请勿为此担忧,微臣斗胆说一句,论技艺精熟,天下不到五人能出臣之右。”
古人以右为尊,说得这么文绉绉女帝倒是明白了,又吃惊地问道:
“等等,你今年多大?怎么行医都三十多年了?”
柳御医答道:
“微臣虚岁四十又七。”
女帝彻底震惊了!
满眼的崇拜,狗腿地望着柳御医。
——大叔啊!不不,大哥!你就是我的爷!含泪跪求美容驻颜大法!
女帝做祈祷状,热烈地望着他,柳御医却转过头闭口不言了。
柳御医那段奇形怪状的管子,原来是用来接热水的,等于现代的淋浴。
笔者注:对不住各位看官,根据国~家~政~策,此处原文已删除。
女帝面露凶相,“嚯嚯嚯”地笑出了声。
柳御医见女帝高兴,也得意地为自己请功:
“陛下,不是微臣自夸,这种药效和这种手法的结合,是微臣独创,外面多少人模仿微臣,却只能画虎类犬。全天下真正享用到的,还是只有陛下一人!”
女帝边看边点头,兴奋得合不拢嘴,道:
“柳卿家,朕要擢升你为太医院院正。”
柳御医赶紧敛衽行了个大礼谢恩。
起身之后又道:
“陛下,现在可以让姜大人进来了。”
女帝一听这话,手忙脚乱地先把自己遮住,问道:
“什么意思?就这样,让他进来?”
心道:老子现在根本没有神秘感啊,还怎么玩欲拒还迎那一套?
柳御医不疾不徐地说:
“陛下刚用了药,还需要按摩活血,姜大人来按嘛,自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其中的手法和关节,微臣马上告知他。”
女帝又裂开嘴笑起来,心道:
——你呀你呀,真是个人精,什么叫“意想不到的效果”,无非就是哇咔咔咔咔……真是懂事儿!
嘴上却道:
“不错,不错,柳卿家所言极是,姜爱卿曾经帮朕按摩过,对经络穴位的了解很准。他来按,朕放心。”
柳御医道了“诺”,便躬身出去了。
女帝提心吊胆地等着,一会姜玄进来,老子该用哪种姿势迎接呢?
既要显得撩那个人,又要不露声色,既要天真,又要浪那个荡。
真难啊!
正激动地琢磨着,姜玄就进来了。
女帝抬头一看,他只穿着内衣,外套和中衣都褪去了。
他从进来就低着头,没看女帝。
女帝心里窃喜:
熊孩子,之前还跟老子装牛逼,这会儿害羞了吧!
姜玄默不作声,先行过大礼,再拿起一个很精致的木胎镶银盆,将柳御医给他的药倒进盆子,加入热水。
——这尼玛才是spa的奥义啊!
女帝兴奋地想。
换了一身浅青色袍子,高高兴兴牵着姜玄回到正殿,女帝发现天都擦黑了。
柳御医不知已在殿外恭候多久。
女帝很满意,见到他很高兴,召来常青,当场就宣了口谕,常青拟好了圣旨,盖了御玺。
柳御医也笑得一脸满足,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女帝看着一屋子满心期待的宫女内侍,笑眯眯道:
“今儿朕甚感舒畅,正殿伺候着的,人人有赏!摆驾建章宫!晚膳也一并摆过去。”
一屋子哪个不是眼色勤快的,人人欢喜得屁滚尿流。急忙就有人去准备御驾,有人去御厨房传旨,有人去建章宫传旨迎驾。
至于姜玄的盛宠,已经不是新闻了。
正在女帝天真地以为,能这样宠着姜玄一辈子时,根本想不到,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她会迎进宫多少君侯郎将。而其中有两个人,先后盛宠都超越了姜玄。
先进宫的少年,长着普天之下最俊美的脸,以杀人为职业,却有着孤单善良的心,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以一种碾压众生、神佛侧目的气势,从女帝的心里将姜玄的位置轻易拿走,成为女帝继位以来唯一一个,被谏言的史官大骂“专宠至逾矩,祸国殃民”的内臣,也是文武百官第一次统一认识,一致认为根本不可能被夺宠的一位!
而后面进宫的另一位少年,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轻轻松松就夺了前面那位的宠而已。
女帝亲政临朝了。
说实话,这辈子第一次上朝,紧张不是没有。
但是在凌晨三点被叫起来,着衮冕、章服的时候,这点儿紧张已经转化为愤懑和悔恨。
总体感觉,可以用五个字概括:
——真尼玛不是人干的!
别的都罢了,关键是没有休假,每天都凌晨三点起床你们谁来试试!
早知道穿成妃子多美好!穿成闺阁姑娘去宅斗也行啊……
泪,还是老老实实穿戴吧。
所谓的冕,有大裘服之冕、衮服之冕、氅服之冕、毳服之冕、赤服之冕等等几种,不同的场合,戴不同的冠冕。
然后冕上有垂旒——就是皇帝帽子上,一条条遮住脸的玩意儿。它的颜色是朱、白、苍、黄、玄顺序,反复排列,并用玉藻贯穿。
一共有十二条垂旒,长度差不多要跟肩膀平齐了。
千万别指望宫女会如何心灵手巧地做各种美貌发型,就这么大一顶十几斤重的金玉帽子给你顶在脑壳上,你肩膀以上根本啥都看不见,别说发型了,差点把女帝给压矮了。
再说朝服,一层层复杂麻烦,没人伺候还真难以自己穿和脱。
“十二章服”是北朝历代帝王的服章制,上衣下裳。
无论你这代皇帝是男是女都一样。
日、月、星辰、山川、龙凤、华虫(红腹锦鸡)、宗彝(虎与黄黑色长尾猴)、藻、火、粉米、黼、黻,一共十二样,以五彩彰施于五色做成章服。
别说穿,这些花纹有一半,女帝都是第一次见识。
比如,“黼”是半黑半白的斧型图案,皇帝衣服上刺绣这个,有决断的意思。
再比如,“黻”是专指正反两个“弓”相背的图案,象征皇帝的品德,被恶向善,遵循天道。
梳洗完,穿戴完,浩浩荡荡的仪仗吆喝起来,出发了。
整个北朝的皇宫,名叫大兴宫。女帝生活起居的正殿,名字还挺随意,就是大兴殿。
从大兴殿走到上朝的临光殿,就是一条直直的大道,两个宫殿在大道两端,一前一后,两两相望。
这条大道正是皇城的中轴线,也是整个京畿,北武城的中轴线。
除了临光殿和大兴殿建筑在中轴线上,还有一个规模稍小,结构与大兴殿类似的宫室,在大兴殿背后,也在中轴线上。
昭德宫。
历代帝君、皇后居住的中宫。
多少君侯郎将、嫔妃美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如今正空着,静候其主。
就这一条大道,女帝走了足足十分钟。本来就疲倦,脑壳上又重,心里直骂:
——就不能坐御驾吗?让打两分钟瞌睡也行啊!皇帝仪仗霸气是霸气,说实话老子真不稀罕!除了撑面子,能顶屁用?别看他们只能走两边,老子才能走中间,但是关键是,“走”啊……
想起还有姜玄体温的暖和被窝,真是老泪纵横。
不过一想到他也要去早朝,女帝又心理平衡地笑起来。
老子睡不成懒觉,你们也别想睡!
临光大殿依然巍峨耸立。殿檐斗拱、额枋、梁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十二根红色大圆柱,玄色琐窗,金漆门,同色台基相互衬映,色彩鲜朗,雄伟壮丽。
如果是在白天,能看到殿上碧绿的琉璃瓦映着湛蓝的天空,重檐叠角,真正是一派皇家风范,富丽庄严。
女帝此刻正高高端坐在宝座上,一边将群臣尽揽眼底,一边听这个国家最要紧的新闻。
匪患、漕运、邦交、贸易、财政、旱灾、涝祸、贪腐、边境……
一桩桩一项项,有条有据,有好有差,有急有缓,有长有短。
有人大声武气,有人慢条斯理,有人干净利落,有人啰啰嗦嗦。
女帝听得百感交集,那种“全靠自己挥斥方遒”的感觉又来了。
尼玛就跟现在玩微博一样,好多事挤在眼前等着自己去看!
早朝,不仅百官要通过这个渠道请示皇帝的想法,皇帝也得通过这个渠道了解百官的动态。
女帝脑海里不断翻涌着“前任”的记忆。
“前任”并不是个草包,反而,在她的这一代兄弟姐妹中,算是比较有想法有心机的。很多时候,光看早朝,已经能把朝堂官员情况大致把握个七八分。
要详细了解,还得通过个别交流的方法,也需要徐徐图之的时间。
连着上了几天早朝,女帝慢慢也能摸索出来规则了。
总结了一下,许多事,听起来累赘复杂,其实有它内在的讲究。
第一,所谓国事,大部分,甚至绝大部分,是长战线任务,短期根本无法解决,尤其是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你只能拟定一个纲领性的意见。甚至,就连这个纲领性的意见都是有能力有才华的官员提供的,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具体执行交给尚书令,她们这帮人自然会做。
比如,贸易、土地、赋税、律法、教育……这些方面。
第二,除了长战线任务之外的短期任务,也就是需要你马上定夺具体内容的,就可能由几个方面构成。比如,鸿胪寺奏报的的外交事项,户部奏报的哪儿哪儿该救灾了,兵部奏报的哪儿哪儿该剿匪了,礼部奏报的该开恩科了……等等。一般来说除了审案,别的事项都会有群臣出点子,满意的你就采纳,不满意就自己拿主意。
从这个意义上说,才有了点掌舵的感觉。
第三,可能会有非常少一点,需要你亲自来写批文。比如,刑部、大理寺报上来的,告到御前的全国大案,其中很多都是官员贪腐的案子。有兴趣就自己断断看,没兴趣还是交给三司会审,要么就等三年一次的大审。
其实历朝历代对于皇帝而言,都有一项很重要的、稳固宝座的事:削藩,或者封藩。
到女帝这儿,算是“前任”给的福气,兄弟姐妹都死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亲弟弟还好端端当着楚王,封地远离都城。
还有一个亲皇兄倒活着,却又被“前任”从燕王贬成了杂号淮阳公,现在应该也是生不如死。
如此这般,几天下来,女帝突然感到,每天的日程疯狂地有规律起来。
凌晨三点起床。
看情况约十点或十一点结束早朝。
用午膳。
小歇一会简直是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下午,基本上全部泡在顺阳阁。
也就是御书房,位于大兴殿西面。
有时在这里批奏折,有时接见个别外臣。
晚膳的时间,基本上都把姜玄叫过来一起用,用完自然就到了激动人心的侍寝时光。
大约晚上七八点就赶紧让宫女们吹灯拔蜡、铺床叠被。
丢开讨厌的奏折,拥抱暖玉温香,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赫赫赫赫。
次日凌晨三点,被内侍叫起。
哀怨悔恨的一天又开始了。
就在女帝每天睁着黑眼圈,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有个让人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消息传来:
兵部尚书请旨,御驾亲征南朝的事儿,是不是该再议了?
女帝一只手摸着腰测的佩剑,想着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场景,情不自禁虎目含泪:
——都快忘了好吗!求别逼……
这次这个事儿,非提上议事日程不可了!
今天御书房的桌子跟前站了几个人,几个武将,加一个尚书令,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女帝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沉默地看着桌上那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似乎刚从鸽子腿上扒下来。
从动作和表情上看,女帝已经能做到,让人觉得是正在深思熟虑,运筹帷幄的样子。
当然了,心里必须是百万草泥马咆哮而过:
——探子哥,老子求你了!年年的俸禄给你发着,你玩忽职守一点好不好!你这么认真搞毛啊!这下你让老子情何以堪!
皱巴小纸条上只有两三句,文言翻译过来大意如下。
卧底的探子冒着生命危险回报,腐朽奢靡毫无战斗力的南朝看出北朝蠢蠢欲动想动武了。
当然了,北朝从上到下那汹涌的战意,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关键不是这一句,而是下一句。
于是毫无战斗力但是非常可耻的南朝,想了条毒计:派刺客暗杀女帝。
最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一句,而是最后一句。
还没探知人数,但可以肯定,刺客已入境。
女帝每看一遍都想仰天长叹:
——老子招谁惹谁了?都尼玛“前任“做的孽啊!真想大嘴巴扇死自己……
等等,安保工作……信乙!
我想起你了大爷!求出现!
女帝拍案而起,把站着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打了鸡血般吼道:
“宣四品黄门令信乙到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