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低声笑道:
“没人的时候,别老陛下陛下的了,叫淰姐姐。”
要是姜玄,又该连声道“僭越”了。
而小死士什么也不懂,认认真真地看着女帝,眼神隐隐有些模糊,轻声喊道:
“……淰姐姐。”
女帝哈哈一笑,捏了捏他脸,心中猥琐道:
——别看老牛吃嫩草,只有嫩草才管饱。
小死士可不懂女帝心思,也跟着一笑。
这一笑,恍如云破日来,霞光万丈!
女帝看花了眼,定住了神!
心中不由吼道:
——这才叫天下第一美男。你们都别想了,是老娘的!啊哈哈哈!
小死士一边跟着笑,一边情不自禁抱住女帝道:
“淰姐姐,你要是不撵走我……我,我陪你一辈子。”
他那从小冰冷孤寂的内心终于向人敞开。
——这就是女人,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就算她不要自己当死士,自己也能为她去死。陪一辈子就当一辈子死士。
——只可惜,却不是自己能拥有的,只会有越来越多人来共享。
想着,小死士不由一阵心酸。
但他又安慰自己,就算是共享,至少现在能多拥有一会,也好呀,于是越发珍惜起来。
阅尽千帆的女帝,倒被这小嫩草一句话感动得要哭了,心下幸福道:
——真好!老娘真有魅力!
又嗟叹道:
——傻孩子!等你再过几年就会知道,一辈子往往都是屁话。
接着转念一想:
——等等,要是破你瓜的人不是老子,你也会感激涕零地陪别人一辈子?那还不得被别人捡个大便宜?
于是女帝也将抱住他的双臂收紧,命令道:
“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
小单纯急忙点头不迭:
“诺……淰姐姐!”
俩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却紧紧抱着。
又一次体现了同床异梦却能动作相契的行径。
女帝抱了一会,温柔地看着他,道:
“你是丁组的,便赐姓丁吧。”
一手按住他,不让他谢恩,又想道:
“至于名字么……”
女帝看了看殿门外打着灯笼影影绰绰的内侍宫女们——讨厌的寅时。
突然脱口而出:
“寅。”
心中暗道:
——据说,讨厌一首喜欢的歌的方式是,把它设成起床闹钟——所以如果把喜欢的名字设置成那个讨厌的时辰,就不会讨厌起床了吧……
哈哈哈,感觉自己乱有哲理的说!
丁寅,注定青史留名。
近来朝中沸沸扬扬的有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淮阳公畏罪自杀。
第二件大事,女帝下旨,御驾亲征南朝,已经定下了时候。
第三件大事,丁寅侍寝第一晚,早朝就推迟了半个时辰。女帝赐他正六品侍丞。
第四件大事,接连十余日,丁寅区区六品却一直住在正殿,不合律法之极,朝堂震惊,言官们纷纷准备以死铁谏。
关于第一件事,在刑部审出真相还没判时,女帝就让信乙去淮阳公的封地探探情况。
没想到竟传来这样的结果。
也好,没经过自己的手,不算杀人——女帝一直都很擅于安慰自己。
至于自杀,真的那位皇兄自己的意愿,还是信乙去了之后的结果,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久居上位,很多事懒得去想,也自然会有下面的人给你打理好。
当然,人心也就是这样慢慢变硬的。
至此先帝八子嗣,终于只余了两个。女帝自己,及同胞皇弟,楚王泓。
至于第二件事,朝堂众议纷扰一年多,如今终于尘埃落定,却只有女帝自己知道个中原委。
前几日晚膳时分,从御书房出来,奏折还有大部分没看完,女帝已经累得像狗一样,眼睛都睁不开。
——可惜丁寅只有六品没资格参政。要是有美人在旁边,再把姜玄叫过来当助理,发挥他的才智参详参详,老子至于这么累吗?
女帝有一种普通人的通病:凡事不经过自己的手亲自去做,就完全不放心。
说白了,就是强迫症。
呵呵呵……领导一般是没有这种病的。
可见这女汉子仅仅是在榻上适应了皇帝的日子,还有诸多进步空间。
拖着疲惫的躯壳回到寝殿,每天第二愉快的时候到了。
为什么是第二呢?
推开殿门,丁寅总是会笑得一脸腼腆站起来行礼。
女帝劳累了一天终于得到大快人心的报酬。
不等他行礼,就一把拖起来抱在怀里,问一些诸如“今天有没有想我呀?”之类令人不能直视的傻话。
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处多,有时候心里烦躁,光看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什么火气也没有了。
真想把他装在袖子里,每天看烦了朝臣的脸就把他拿出来洗洗眼睛。
当然了,光看是不行的。
晚膳完毕,才是每天第一愉快的时候。
滚床单。
要不还能怎样?
这个时候又没什么娱乐。
有文化的女帝虽然真的喜好演艺圈,但也真的听不懂戏剧……
歌舞烟花嘛,一来铺张浪费,二来早就看腻了。
喝酒吃肉?作为皇帝天天山珍海味,请排除这种山炮的选择。
看书?不不不,大晚上的,眼睛会挤瞎的!
抚琴?不不不,大晚上的,会吵到别人睡觉。
吹笛?不不不,理由同上。
赏月?往天上看一眼就行了。
学舞?学武?学刺绣?学……算了吧,斜眼。
——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地累一下丁寅了!啊哈哈,没办法,毕竟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呀,真的!
女帝很愉快地开始了每天最愉快的项目。
将丁寅吃干抹净,还要纠缠半天,促进感情,搂着抱着聊点悄悄话。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什么都不懂的小单纯,女帝心里就想对他一吐那些烦躁的抑郁的事。
——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真是令人充满成就感的树洞!
这夜,女帝猥琐地抱着丁寅,唉声叹气道:
“乖乖,我有个烦心事……”
丁寅的脸就贴着女帝的头顶,嘴唇轻轻碰着女帝额头,道:
“陛下,微臣自己也知道自己傻,什么都不懂,会经常添乱……”
说着,他清凌凌的眼神坚定起来,
“但是,我会杀人。”
女帝老怀甚慰地哈哈大笑起来,在丁寅怀里蹭来蹭去,贪婪地吸着美少年的气息,道:
“姐姐这个烦恼啊,不是你去杀人,而是我去杀人……当然,也可能是被杀。哎!他们逼我亲征南朝!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想去!我就怕……”
丁寅好奇地问:
“陛下怕什么?”
女帝猛地打住,讪讪地笑笑,堂堂九五之尊,真说出“怕死”二字有点丢人,于是道:
“那个,怕打不了胜仗,劳民伤财嘛……别叫陛下了,叫姐,别说微臣了,就说‘我你’。”
丁寅道了声“诺”。
这个一根筋的美少年,用自己傻气的理解方式殷切劝道:
“淰姐姐别怕!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以前每次出任务,信公公都告诉我们四个字,让我们在心里念着‘一击必中’!淰姐姐倘若也这样念,御驾亲征一定能凯旋归来!”
女帝又叹了口气,忍不住道:
“你都不担心我的命?那么多冷箭啊!那个……薨了怎么办?”
只见丁寅一个翻身站起来,就要下榻。
女帝连忙问他干嘛。
他光着脚满屋子乱转,头也不回地答:
“淰姐姐,我的刀呢?”
女帝倒吸一口冷气。
——你要作甚?冷静啊骚年!
颤颤地伸出手,指着一个架子,说:
“你看看里面有没有?”
丁寅打开架子一看,果然一口窄刀静静地躺在里面。
女帝茫然地、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丁寅将刀拿在手上,像老朋友般轻轻`抚过漆黑的鞘身,然后“呛”地一声拔刀出鞘来。
只见黑漆漆的刀身,与刀鞘完全一个颜色。
这时,完全不会武功女帝明显感觉到周身发冷,不是心理上的冷,而是从心理到生理的一种战栗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踏玛德就是煞气?
刀一出,丁寅竟似变了一个人,俊美还是那样俊美,只是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变得和刀一般深不可测。
整个肃穆的寝殿,也仿佛染上了霜雪一般。
女帝紧紧地捏着被角,看他一步步朝凤榻走来,手足无措。
极美又极凶的煞神丁寅,走到榻边突然跪下,把紧张的女帝吓了好大一跳。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女帝,开口道:
“姐,不怕!我保护你。”
“呼……”女帝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吓死人了好吗骚年!虽然你很可爱但是不要大半夜拿着刀朝老子走来……
女帝抬手让他起来,一根筋的丁寅固执地不起来,又道:
“姐,谁敢伤你,我就杀他!”
女帝欣慰又幸福地裂开嘴笑,道:
“快起来,地上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