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一位言官果然呼天抢地跪倒在宝座前,声称丁寅地位卑微窃踞正殿,逾越章法,祸国殃民,请女帝为天下臣民做出表率!
有了出头鸟,另外几个言官也跟着拜倒,谏言内容都是一样,让女帝好一阵尴尬不已。
言官、谏官、史官,是历代皇帝最讨厌,最头疼,却又最不能缺少的一帮臣子。
他们什么都敢讲,什么都要讲,哪怕皇帝赖了会儿床也会被批判。
最可怕的是,他们不怕死!就怕死后不能在青史上留下“宁死铁谏”的美名。
而皇帝如果真的杀了他们,那注定要留个暴君的名头给后世了。
所以,这天之后,丁寅果然没有再住正殿。
只是擢升为从五品带刀舍人,赐住元熙宫。
这样的旨意在百官中又荡起不小的涟漪,许多人又开始打算盘暗自揣摩女帝的意思。
元熙宫是离女帝的寝殿直线距离最近的一座。
由于名字中有个“元”字,代表着“开端、初始、根本”,正如结发夫妻才被称为“元配”。
因此,只有历代最受宠的内臣或嫔妃才会被皇帝安置到这个处所。
住进元熙宫,意味着离中宫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丁寅一个孤儿,可以说是卑微到极致的出身,也许连字都不识,但是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升到了从五品的官衔,与具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世家贵族姜玄平起平坐。
大多数人都觉得,姜玄那个轰轰烈烈能剐将军的时代结束了。
退朝的时候,邑招娣又扯了扯姜玄的袖子。
姜玄只得慢下步子来。
邑招娣轻叹一口气,望着姜玄,心里的话犹豫了几圈,道:
“隐白,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物,能连着十几天留宿正殿?”
姜玄拱了拱手,却并没有看她,淡淡道:
“丁大人沈腰潘鬓,旷世姿容,下官难以望其项背。”
邑招娣抿了抿嘴,咬咬牙道:
“隐白,你是知道的,若是需要助力……奎罗大人还捏着一颗很重的棋子,可以让北郭秋进宫……”
姜玄突然微笑了,客气优雅地打断邑招娣的话:
“邑大人慎言。陛下并不是色令智昏之人。”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不是色令智昏那丁寅怎么进宫的?
邑招娣知道姜玄在应付自己,也不气馁,仿佛早就习惯了。
再说他现在是皇帝的人,自己是什么身份?
早就不该抱着妄想。
但是呢,心这种东西,如果能听劝,世间也会少很多悲欢离合了。
第一眼看见他,才八九岁,就明白了惊鸿一瞥的涵义。
心里打下的根基,一转眼十几年过去,这样的时间惯性,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让她对别的男人早已没有兴趣。
这种就是典型的“只要他好,她就好”。
注定牛皮糖一辈子。
所以邑招娣还是抬起头来,对姜玄殷切地说道:
“奎罗大人跟我商量过,北郭秋一旦进宫,对那个丁寅来说,绝对是一个劲敌……”
姜玄轻叹一口,转过身看着邑招娣,一字一句道:
“邑大人,多谢美意。但是,凡事切忌操之过急。”
说完便转身想走,邑招娣急忙伸手道:
“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