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活就是这么狗血（四）
许小年说：“签好协议，周一就去办手续，你们看行不行？”
这可和林家的计划相去甚远，林家三口人互相看看，林妈心一横，开了口：“小年啊，这事我们洋洋是有错，可你也有错，你平时要是多关心关心他，我们家洋洋这么老实的人，能在外面找一个？”
“嘁……”常安宁冷哼一声，“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林洋这么王八蛋。”
“你！”林洋一拍桌子，“常安宁，这里可不是你家，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你拍什么桌子，我还没和你离婚呢，这房子有我一半，林洋，你有什么资格赶我朋友？”许小年指着林洋鼻子说。
林妈插嘴：“小年啊，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这房产证上是我们家洋洋的名字，怎么会有你一半？”
许小年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妈：“当初买这房子，我妈为了不让我们俩背债，掏了一小半的房款，你们想不认账？！”
看到许小年震惊的表情，林洋和林爸都把脸转过去沉默不语。
林妈振振有词：“小年啊，你说这话有证据没？如果你家掏过钱，这房产证上怎么会没写你的名字？”
许小年瞪着对面的林家人，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真没想到人会无耻到这种程度。
当初林妈是怎么和她父母说的，哦，她说“这小两口还分什么你我？林洋的就是小年的么，你们把小年嫁过来，就是相信我们林家，我们肯定会把小林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三寸不烂之舌直把老实巴交的许爸许妈说的连连点头，到最后也没好意思提出房产证上写上许小年的名字。
前两年新婚姻法出台，许小年倒也开玩笑的跟林洋说过在房产证上添上她的名字，只是每次都被林洋敷衍过去，没想到今天竟然有这么大个“惊喜”在等着她。
常安宁看到许小年的脸色，知道不妙，也暗暗埋怨许家心思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她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小年，叔叔阿姨是怎么把钱给你的？”
许小年下意识的回答：“我爸妈直接把钱转到林洋的账户上。”
常安宁一拍手，冲林家人比了个中指：“好！回头让叔叔阿姨查一下交易记录，别让那些黑心肝的白眼狼占一点便宜！”
林洋迟疑一下，开口说道：“妈，你忘了？当时我们买房钱不够，跟她家借了二十万。”
到底是一家人，林妈瞬间就领会了儿子的意思，忙接口说道：“对对对，看我这记性，小年啊，你也别查记录去了，这二十万我们林家肯定还！卖房子卖地也会还给你。”
许小年也不是呆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家的用意，当初买这房的时候，这小区在江城还属于荒郊野外，五十万出头的价格就买到了一百六十多平方的复式。
这两年房价疯涨，又赶上江城市区外延，新建的市政府就坐落在这小区旁边，房价顿时水涨船高，林洋名下的这套房产挂到二手房交易市场的价格最少也要一百五十万。
现在林家把许家出资买房的钱说成是借款，这意思就是房子许小年是别想染指，最多也就是给点利息，真是打的好算盘。
许小年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林家三口都是唇红齿白的好皮相，只是现在满脸的贪婪之色却让他们看起来那样的不堪，林洋神色尴尬视线游移，林爸从一开始就转过头装聋作哑，林妈激动的脸色通红，嘴皮翕动着，像是准备要反驳谁的话。
许小年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按住了又想要冲上去开揍的常安宁，冷冷开口问道：“我和林洋的存款呢？”
林妈说话一个停顿都没有，回答的极为顺口，也不知这段话翻来覆去想过多少遍：“你们小两口的钱不是都在你手上么，存款的事情怎么来问我？许小年，你手上的存款我们不惦记，一分也不会要！”
有了前面的铺垫，许小年对林妈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意外，她冷笑一笑说：“家里开支都是用我的钱，林洋工资卡都在你们那，他每个月五六千的工资，这五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一分钱都没存下？”
对于这笔钱，林妈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钱都用在你们小两口身上了，你要查账，就去查林洋的工资卡记录，只要有钱，全都给你。
许小年怒极反笑：“你就是把他卡上的钱全部转走，也能查得出来转账记录。”
“你可以去查，或者让洋洋去银行打证明都可以，”林妈胸有成竹，眼底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这回还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林家每个月都是拿林洋工资卡上的钱做家用，每年年底还把结余的拿出来用老两口的名义存上，现在刚刚三月，林洋的卡上就只有五千多块钱，根本不怕查账。
许小年看着林妈，林妈嘴角掩不住一丝得意的笑，许小年知道怕是林家已经是万全准备，自己就是去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破绽。
见许小年没说话，林妈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说：“小年啊，你和我们林洋还是好聚好散吧，你还年轻，离开洋洋不是找不到好男人。这样吧，毕竟你们也做了五年夫妻，我们也不会欺负你，连本带息一共还你三十万总行了吧？你不要嫌少，这可比贷款利息还高！你陪嫁的这些电器，你全拿走，怎么样？要是同意，周一咱们就去把手续办了。”
许小年还没说话，常安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MD，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我告诉你姓林的，没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不把小年应得的还回来，就等着上法院吧！”
林妈一点不怯，乜斜着常安宁：“上法院就上法院，有什么了不起，法院怎么判，我们林家怎么赔！”
许小年拉住暴跳如雷的常安宁，疲惫的看看四周，熟悉的环境，陌生的人心，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扶着桌子站起来：“让我想两天。”
她又转头对常安宁说：“安宁，我想去你家借住几天，行吗？”
常安宁是江城土著，家里祖传的四合院，前两年拆迁时候返还了好几套房，她一直不愿意和父母一起住，总感觉被管的太严，所以拆迁房子到手后趁机搬了出来，一人在市中心住着一套两居室，听许小年这么说，点头说道：“行，我帮你收拾东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许小年只收拾了一些衣服，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已经不再是“家”的地方。
三个人来到楼下，许小年接过何平手里的行李，说声谢谢，又问常安宁她的车停在哪里。
常安宁挠挠一头蓬乱的短发：“我没开车来，去阳城是坐的三子的车，昨天三子他们一伙都喝了酒，我没办法，只能坐这个何平的车回来。”
许小年狠狠瞪她一眼，常安宁知道她的意思，连名字都不知道也敢撘人家的车回来。
常安宁吐吐舌头：“我看他不像坏人……”
许小年心说难道坏人还把字刻在脸上？她看看何平，至少一米八的个子，高大结实，脸庞方方正正配上精神的板寸，面相憨厚，从里到外散发着一种叫“正气”的东西，倒确实不像坏人……
常安宁许小年没看出来的是，这个高大憨厚的汉子竟然有一颗半逗逼半抖M的心……
何平顺手又接过许小年的行李，咧嘴笑道：“二位美女要去哪？信得过我的话，非常乐意为二位美女效劳。”
许小年常安宁互相看了看，能把常安宁从千里之外开车送回来，再坐一回车，应该没事吧？
何平将两人送到常安宁家楼下，这回连常安宁也真心实意的说了句谢谢，何平带着正气凛然的笑容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不用谢，常安宁，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许小年倒是早就觉得何平对常安宁绝对是有意思，只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眉楞眼的说了出来，她转过头去看着一脸呆样的常安宁，伸手戳戳她：“哎，安宁？”
常安宁被她戳得回过神来，机关枪一样嘚嘚嘚嘚的冒出一梭子话：“我喜欢的类型不是你这样的，你别白费心了，昨天和今天谢谢你，再见，再也不见！”
她说完拖起许小年就往家跑，边跑边小声问她：“这人别是变态吧……”
许小年下意识的回头看看，何平扶着车门看着她们，脸上带着笃笃定定的微笑，许小年疑疑惑惑：“不会吧，看着不像……”
等到两人进了常安宁的家，常安宁才算安心：“还没遇见过这样奇葩的人呢。”
许小年问道：“你怎么和这奇葩认识的？”
常安宁一边给两人泡咖啡，一边把昨天遇到何平的情形告诉许小年：“你说吧，我这急着回江城，偏三子那一堆全跟醉猫一样，我也喝了酒不能开车，急的我在酒吧门口团团转，谁知这何平就跟了出来，说可以送我一程，我这心一急，看他又不像是个坏人，不就上了他的车了，哪知道他这么变态！”
许小年接过咖啡：“我看他对你是一见钟情，哪有变态不把你直接拖回去那啥那啥，而是辛辛苦苦开一夜的车，把你送回江城？”
常安宁想起昨夜告诉何平她是要去的地方是江城以后，何平表情纠结说出一句话“这可真是好长一程”，也忍不住笑起来：“就算一见钟情吧，那他也不是我的菜，木头木脑的，看着就乏味。”
她端着马克杯在许小年身边坐下：“别说那变态了，小年，你打算怎么办？你别听他家瞎掰，我认识个律师朋友，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咨询咨询情况。”
说着也不等许小年表态，就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许小年窝在沙发里听常安宁说电话，都不用听她说些什么，只从她越来越激动的语气和暴躁的肢体语言，就能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操！”常安宁按掉电话，横眉怒目的对许小年说，“MD这条路行不通就给他来硬的，他家要是还这么不要脸，我就找人打断林洋的狗腿！”
许小年拉她坐回沙发上，疲惫的说：“够了，安宁，就这样吧。”
常安宁在宽大的沙发上蹦跶：“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就该被……”
许小年打断她的话：“我是不想和他家再发生任何关系，不是，是不想再有任何接触了，我跟他这么计较下去有什么意思，我想尽快离婚，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常安宁问道：“你真这么想？”
许小年认真的说：“真这么想。”
常安宁半晌没说话，最后恨恨出一口气：“也不知那王八蛋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碰到你这么好说话的人，竟然还……MD，真是贱人凑成对，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对，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许小年咧嘴笑了起来，眼泪无声落下。
常安宁眼圈也红了，死党许小年当年嫁到江城，她比林洋还高兴，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功夫……
她问道：“这事有没有告诉叔叔阿姨？”
许小年摇摇头：“先别说吧，你知道我爸妈的性格，来了也未必有用，再说他们身体又不好，还是等我自己恢复过来再告诉他们，省得白白为我担心。”
常安宁知道许小年一向执拗，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便也不再劝她，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既然许小年这边松了口，林家又是擎等着离婚，没花半天时间就签了协议办好手续，林家开恩似的给了许小年三十二万，让她走人。
许小年拿着这三十二万，转头就贷款买了户二手单身小公寓，一天内搬家完毕，头也不回的和自己的婚姻一刀两断。
等到真正单身后却并没有如许小年想象那样，立刻就迎来一个天青水碧的新天地，等待着她的是难以言说的寂寞冷清。
硬生生和旧生活割离的感觉让她痛彻心扉，哪怕是经过了那么深刻的背叛，已经融入了血肉里的生活印记，却无法从记忆中立刻磨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