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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修仪
倾国娇凤
东陵不笑策梦侯
2823

第八章 修仪

从来了这里以来,就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架势。到如今,家族覆灭之际倒想起她来了。若是为自身求庇护,她没准就真给跪了从了苻坚也算了,但想到是为待她如此淡漠的慕容家的人牺牲自己,便是说不出的糟心。

缎昭仪无语片刻,倒没有拿什么主上春秋鼎盛之类的话来劝她。只淡淡说道,“你若是不情愿,也就只能一死了之了。现如今此处戒备森严,与当日已有不同。我也想不出别的法子能帮你了。倒是那位天王说你的事情之外,还提过,因你年龄尚小的缘故。要那位昔日的中山王伴驾入宫,姐弟之间多少有些照应,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想必他也不用入宫了。”

“秦王这是什么意思?凤皇那个年龄,十二岁的孩子而已,入宫又能做什么?”

“我是不清楚,我们终究都不了解陛下那个人。只是听说丞相大人数日来一直劝谏,说什么妖孽误国,不如杀之的话。照我看,你是否入宫,都是凶险重重,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没准还能活得长久一点。凤皇年幼,性情又不大好。你呢,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又一直糊里糊涂的。说起来,陛下又不是同你有杀母之仇的人,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好歹也比在燕国之时好许多了。我没有孩子,你便如同我自己的女儿一般。我岂会不替你打算。但形势比人强,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由你自作主张,生死之间,不过握在自己手上而已。现如今南北朝并立,皇帝也多了,但天子一怒,不用伏尸百万,亦能缟素千里,你好自为之。”

话说到这种份上,又不是无知无觉的傻子,谁是真心为她好,岂会看不出来呢?慕容清沉默半晌,心想缎昭仪所说的,道理如何且另说,单单形势比人强一句,便足以说服她。她替那位年幼早死的公主来到这个时代,岂能这般轻易便让自己再次死去?眼前事,虽然处处为难,但千年之前的时代,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让她觉得无比新奇。她对这个世界,终究是有依恋的。

况且她又不是什么读孔孟之道读傻了不知变通的人。虽然是与一个陌生人过日子。虽然听说那位帝王形貌丑陋年龄又比她多出十来岁。但,想开了也就罢了,与其说是为了活下去,倒不如说,当性命已然受到威胁的时候,别的什么怎样都无所谓了。

当下便不再就此事多说,不过顺手推舟而已,她无所谓。接着便问了缎昭仪一些琐碎之事。她说吴王待她倒还好,只不过是看在多年照顾清河公主的份上。吴王已经允下承诺,若有一日可以作主,便将她追封为慕容俊之正妻。说起来,这般死后的荣耀有什么用处呢?何况慕容家眼下虽然没落,但慕容暐依然是家主之尊,有他在一日,岂能允许别人的地位越过他的母亲可足浑氏。缎昭仪多年前早已失宠,也就指着清河公主这样一个女儿在身边作伴,如今连清河也要被人夺去了,心里的难过,恐怕比她更甚。

只是生性温和不喜对人抱怨的缘故。只是淡淡提了几句,便怔怔的看着慕容清的容貌,愣了许久才道:“你这张面孔,与逝去的大缎妃颇为相似,听说也与我年轻时很像,只是如今,看着你这样娇贵的模样,才突然意识到自身衰朽不堪。这流光,真是好生让人惊怕。我这辈子,便只能在将军府闲居待老了,只盼着你能过得好些。”

慕容清听到这话,难过的几乎流下泪来。她挽着缎昭仪的手,又说了许多闲话,之后缎昭仪还是对她不放心,又对她叮咛许多秦宫之中礼制的事情,说回头再告诉大将军,找几个懂事的老嬷嬷再来教导她。不然的话,就这样去了深宫,生怕给别人欺负了去。慕容清想到,在这个时代,真心疼爱她的,恐怕就只有这位昭仪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不由伤感,拖了许多时候,待到夜幕四合,宵禁时辰将至,将军府的随从催过几次,才依依不舍的将缎昭仪送出门去,回身之时,便看到慕容冲站在西厢房门口。依旧一身白衣,淡漠的看着她。

她方回头,便听见慕容冲问她,“侍奉秦王之事,你是应下来了吗?”

她此时精神恍惚,便随口应道:“是,反正也没别的办法。”

慕容冲突然又问,“你到底是谁?”

她吃了一惊,勉强笑笑,看着慕容冲,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慕容冲从容道:“阿姐那个人,自幼性格好强又刚烈。原本还不知道像谁呢,如今知道是那个人的女儿,也就不奇怪了,大缎妃素来是烈火一般的性子,因此才会惹母后生气。只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和好摆布了?”

慕容清愣了一下,心想自己与从前那位清河公主,性格差异若是如此之明显,为何缎昭仪从来都不觉得疑惑,反而是让这位年幼的中山王看出了破绽。她不愿多说,想了想,道:“经历变故之后,人总是会变的,你难道不是心高气傲之人么?此时此境,难道非得一头撞死,拼个尽节算数?我母亲当日为酷刑而死,是因为苟且偷生,既牵连父亲,又辱没祖宗,是以生不如死。现如今,我们入秦宫,说是对那个人称臣,实际上,侍奉于他左右,同奴才也没什么差别了。辱没祖先是没错,但却可以让活着的族人过的好一点。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又何必如此为难呢?”

慕容冲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但却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西厢,挥手将门关上,木质的门扇撞击出巨大的声响,清清楚楚传递着他的怒意。慕容清不明所以。也不好再过去问他,只得自己慢慢走回房去。

有些事,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告诉她,因此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现实,远比她想的更为复杂残酷。

也没过几天,秦王那边送过来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说是找来燕国那些幸存下来的织作坊的人做的,明明是燕国的绣娘,做出来的,却是秦国制式的衣服了,与燕国这北地的华丽不同,秦制的衣服颇为端庄沉稳,她倒还觉得不错。

送与她的,自然是秦国修仪的礼服与饰物,虽说眼下在外,一切都从简,但也看得出那位颇为重视的心意。至于往慕容冲那边送的东西什么的,全部被毫不留情的扔了出来。慕容清好奇,去捡了来看,却见与他日常习惯所穿的白衣大多是同样款式,除了素色白衣之外,还有一些看上去成色颇为贵重的玉佩以及男子所用的发簪之类。还有未开封的短剑,以及没有箭簇的弓箭之类,看上去都是哄小孩子的物件,就算哄孩子,也是很用心的了。仔细看来,这位秦王对她弟弟的用心,倒似乎尤胜于她。毕竟东西看着贵重许多。她颇不在意,捡了几件成色相当通透的翡翠和白玉饰品回去,交给染香收着,淡然自在道:“留着,都是值钱的东西,哪天混背了,都拿去换银子来用。”

染香被她彪悍的作风惊的目瞪口呆。她大大咧咧拍拍染香的肩膀,道:“放心,跟着我,往后绝对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染香低头闷笑,将那些所谓的值钱物件什么的,一股脑儿收了起来。她看着丫头还真是不错,当然论起伶俐不及她自己之万一,但胜在听话懂事知分寸,又是一路患难知交过来的,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作为清平馆昔日的侍女,大概染香也能看出她与从前截然不同吧,就算心有疑惑也不愿说出来,大概便是做下人的本份了。但是与不是,其实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关心了。那位秦王喜欢的,不过就是这副容貌,燕国人交出去的,也就是慕容清这架身躯,以换来平安富贵,至于这副躯壳之中所寄居的人有什么想法,他们大概是从来都未曾考虑过的。这么想一想,还真是悲凉啊。

悲凉又怎么了,再悲凉,日子还不是得过下去。她百无聊赖的折了数枝垂柳拿手上摧残着,静静坐在窗前看看风景磨磨时光,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