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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祸水
蔷薇书生
3653

殷红杏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听着顾正微的名字,感觉离自己很远。可是一想到那个全城为他欢庆的男子那天距离自己那样近,殷红杏就莫名地心跳加速。这是当初面对他也没有过的紧张感觉。

“夫人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城中都在议论您呢。”小书童的表情十分兴奋,“都说顾夫人何等幸福,嫁给了顾将军为妻。”

殷红杏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若是寻常女儿家,她会为这句话心动不已。可恰恰是这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她现在肩负着殷家的安危,不是想着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夫君何等英武的时候。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殷红杏叫上两个丫鬟随自己进去后院走走。临出门时,殷红杏把卫玲珑给的桃花佩戴在了腰间,这时一路走进书斋的后园,竟真的无一人阻拦。

后园门口端端正正立了块青石,上书“淘沙阁”三字。殷红杏不禁失笑,刚才进来未见门口有淘沙阁的牌匾,却将名头立在了这里。若不是富贵人间常来买书,还真不知这里就是京城最大的淘沙阁呢。

淘沙阁,淘沙……桃煞?殷红杏蓦地停住,转身看那青石,已然是经过了风雨侵蚀,不是新立的,这才放心地往后走去。后园虽然清静,却不是没有人。还有好几个和殷红杏差不多打扮的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往各方向书阁走去。殷红杏不禁感叹一句这淘沙阁真会做生意,竟能想到贵胄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就设下如此雅致的书阁以供挑选书籍之用。

又过一段流水之上的短桥,殷红杏停住不走了。她疑心向来重,刚才前边还有女书童守在各处提醒众人该往各处,到了这里却一个也没有,不能不让她怀疑。

“点墨,双燕。”殷红杏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路,吩咐两个丫鬟,“夫子引我来此必定有她的用意。这里有三条小路,如果真有人设计我一定是知道我常带你们前来,到时一人一条分头寻找。可我偏不这样做!你们守在这里,我沿路返回去,如果一刻钟我还没有回来,就去园圃居告诉夫子。”

殷红杏才不会走未知的路,她现在不仅是殷家的女儿,更是顾夫人。这个身份,就足以做许多文章了。她不会拿自己冒险,夫子的笔迹她认得清楚,那信上的字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淘沙阁这个地方肯定没错,但是其他的字有刻意模仿的痕迹。所以,一定是有人改了夫子的信。只要自己沿着来时的路,肯定能找到夫子。如果自己找到了夫子,再让人去叫两个丫鬟。

一刻钟足够了。

走过短桥是一条石子路,拐过弯是一座书楼……不对,怎么是个亭子?这里应该是书楼才对啊!

殷红杏回头看了看路,没错,路肯定没有错,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这个地方了。殷红杏深吸口气,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她知道不论什么事,来人如此费心一定不会痛下杀手,这就够了。

“好久不见。”温润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疲累,又像风寒未愈。

殷红杏回头,竟然是他——那天给自己金钗的陌生男子。自己遍寻他不到,一转身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中,真是有一意思。

见到女子丝毫不害怕只是笑,男子似乎有些不解,问她:“你为何不紧张?”

殷红杏忽然就想起,那天顾正微挑起盖头的时候,她也是一点不紧张,但是刚才坐在书斋中听书童说起顾正微,自己却心跳加速。这么说来,自己不是不会紧张,只是比寻常人慢一些罢了。

“我从未紧张过。”殷红杏对上男子的目光,没必要对一个陌生男子说那么多。

男子的话却让殷红杏恼怒,他盯着殷红杏的发髻,缓缓道:“殷氏,你即便洞房花烛夜,也未曾……吗?”

这样露骨的话语,分明就是登徒子行径,殷红杏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这男子这张什么话都敢说的嘴了!

心里这样想着,殷红杏垂下眼帘:“公子真是说笑了,这种事情,怎么好……公子还是冷静冷静吧!”看准时机一脚踹出去,男子背后就是那条小溪。溪水不深,却足够他这种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好受了。

殷红杏把那男子踹出去的同时就做了逃脱的准备,却听见自己身后两声惊呼:“红杏不可……”可是已经迟了。

殷红杏回头看着迟迟才来的卫玲珑和秦居士,有些不好意思:“夫子,他实在太过分了,所以我……”

卫玲珑气喘吁吁,倒是秦居士一脸放松地看着殷红杏身后,殷红杏狐疑地转身,刚才消下去的怒火骤然升起:那个男子根本没有落入水中狼狈不堪,反倒借助水边竹子之力躺在了水面上,颇有凌波仙人之姿。

卫玲珑这才不好意思地告诉殷红杏,那是秦居士刚收的入室弟子。两人也算师兄妹了。

殷红杏蹙眉,师兄妹?不应该是师姐弟吗?秦居士又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个弟子在他年少游历时就收下了,只是迟迟未曾带到京城来。”

殷红杏就算再怀疑,也只得默默认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和这个师兄有什么交集,只要把那金钗之事问清楚,就再也不相干。

那男子已经从竹子间跃下,走到了这边。他双手虚整了一下衣冠,朝殷红杏翩然一笑:“红杏师妹,我是秋流潦。”

殷红杏却在意的是他虚整衣冠的动作,分明是在挑衅自己没有把他踹下水还让他显摆了一下。等等!他叫什么?

殷红杏瞪大了眼睛看向卫玲珑,满眼的不相信:“夫子,他叫秋流潦?”

卫玲珑苦涩一笑,示意殷红杏噤声。

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卫玲珑才告诉殷红杏:“起初我们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小财神,后来才知道。”

殷红杏看了看卫玲珑又看看秦居士的表情,不像是被胁迫了。过了一会殷红杏也想通了,秦居士的弟子,出类拔萃是正常的。只不过,他既然是瑞王的小财神,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秋流潦苦笑一声:“早知京城有小师妹,我就不在那个破地方当什么财神了。财没有落下一点,反倒被人追杀。”

殷红杏恍然,秋流潦这是树大招风,来到京城避难来了。不过,殷红杏绝不会因为这两句谁都能说出来的话就相信眼前这个秋流潦。

卫玲珑说了没一会,就起身要走,还反复嘱咐殷红杏:“最近朝中局势太紧张,你没事就别出来。在家中好好呆着。”

卫玲珑和秦居士一走,就剩下了殷红杏和秋流潦。殷红杏前一刻还灿烂的笑脸立刻冰冷下来:“秋流潦,我暂且相信你是真正的秋流潦。你来京城,有何目的?就你那金钗来看,恐怕不止是避难吧。”

秋流潦在殷红杏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殷红杏,等到她说完,秋流潦更是凑到了殷红杏身边坐下,长长的睫毛垂在眸前,眼神真挚:“我听说,我的劲敌顾正微娶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便想着能不能把美人带回去。”

“哦?你如此自信?”秋流潦如此直白的话并未将殷红杏吓退,反倒激起了殷红杏的斗志。

秋流潦神秘一笑,缓缓起身,微微整了整衣袍才起身往外走。殷红杏这下知道了,他不是挑衅自己,他是衣服不合身,怪不得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秋流潦注意到了殷红杏的目光,朝她努了努嘴:“你是嫌弃我的衣衫难看?逃难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这样吧,你回去给我做一身。我便换了,如何?”

殷红杏低眉冷笑,给他做衣衫?笑话!从小到大,除了给父亲大哥的衣袍上绣过图纹,她还没碰过男子的衣衫呢。

殷红杏一起身,秋流潦的俊颜蓦地出现在眼前。殷红杏怔怔地看着,直到秋流潦开了口才回过神。秋流潦说:“如果你想要殷家存活,就拿着衣衫来找我。”

听着咚咚的下楼声消失,殷红杏的心跳渐渐加快,她这是怎么了,总是反应慢一会?

下了楼,殷红杏才想起来双燕和点墨还在那处守着呢,等到赶过去,两人已经不在了。殷红杏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太过震惊秋流潦的事情,把两个丫鬟给忘了。她们恐怕早就跑去找夫子报信去了,自己只好在这里等她们一会。

殷红杏在园中坐了没多一会,就见双燕和点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着铠甲的军士。殷红杏惊得手中的茶水都忘了放下,这么一会功夫,她们两个怎么连军士都找来了?

双燕和点墨看到殷红杏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立刻就哭了:“小姐,你让我们好找啊。呜呜……没有到园圃居就遇到了太子,是太子……带我们来这里找你的。”

太子?殷红杏急忙起身,刚才军士前边领队的就是太子了吧。当日太子迎亲,她并没看见太子的样子。今天一见太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稚嫩,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王者风范。愣神片刻之后,殷红杏连忙行大礼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也没想到会这样就见到了那个他代为迎亲的女子,直到殷红杏行礼完也没让殷红杏起身,还是身后的军士咳嗽了一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太子虽比殷红杏小了三岁,身量却比殷红杏还要高出一些,没了当初隔着盖头的拘束。殷红杏给太子解释说自己找不到路就在园中坐下了,直到一个书童路过才带她来到这里。

太子一点架子也没有,直说没事,然后命令身后的军士列队跑出去。无论身形容貌气势,都像一个大人了。

最后,太子才不好意思地对殷红杏说:“父皇龙体微恙,我要去巡城了,等到擒了叛军,请你去宫中作客。”

殷红杏只能胡乱应了,送太子出了淘沙阁。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殷红杏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和太子殿外那样闲话家常实在是不应该。隔了一会又感叹,太子如此年纪,便要担起一国重担,比同龄公子看起来成熟许多,真是让人心疼。

金钗的事情解决了,秋流潦的到来成了更大的问题。这个险之又险的机会,自己该不该抓住?

“点墨,回去了给我房中送两匹墨色缎子来,稍薄一些。”殷红杏一边想着很快便夏天了,夏衫应该能让他满意,做件衣衫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一边吩咐点墨,“再将我的绣线全都取来。”

点墨和双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小姐心情大好的事情,不然小姐怎么会让取绣线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