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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离亭燕风急暮初潮
美人逆鳞
莲沐初光
3862

紫砂跪在一旁,嘴角渗血,对明瑟说:“主子,唇亡齿寒,你倒下了,沐清公主也坚持不下去的!我信你们都是清白的,可是若是皇上真的怪罪下来……”

她没有说下去,而是抬头看我:“贵嫔娘娘……紫砂懂你的苦心,紫砂给你磕头了!容妃是襄吴国皇帝最疼爱的公主,洛家是襄吴世代忠良,沐清公主有牺牲自己的决心,紫砂若能替,也甘愿替公主去死!”

我依旧笑着,心却一寸寸地寒了下去。紫砂比谁都明白,和容妃同居一宫的我,若是为明瑟顶罪,几乎找不出破绽。

花庐惊道:“紫砂,我家娘娘在想办法救容妃,你何出此言?”

明瑟猛然一只手来,狠狠地扇了紫砂一巴掌,一字一顿道:“紫砂,休要胡言乱语!你说的,我不屑。”

紫砂原本

的脸颊,被打得破了皮,渗出紫红的血珠。她怔怔地看着明瑟,流下来泪来。

我心头泛起一阵酸涩,慢慢蹲下握住明瑟的手,道:“公主,洛家世代忠烈,自然会保全公主。”

我并没有十分把握让他赦了明瑟。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也只能施行紫砂之计了。

“你也是如此想我的吗?”明瑟眼眶中的泪终于如脱线的晶珠,一颗颗落下,“你以为我方才对紫砂的呵斥,是逢场作戏?我堂堂赫连明瑟,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

我不知说什么好,站起身来,转身吩咐冷碧苑的几名宫女打开殿门。那几名宫女瑟缩了一下,低头避开我的目光,一动不动。

我冷笑一声,正欲发作,大殿中蓦然响起了一声厉喝:“贤贵嫔对皇后不尊,目无尊卑,理应受罚!谁敢擅开殿门,放走贤贵嫔?!”

是琳荣的高喊。

皇后鬓角早被汗湿,面色苍白,在琳荣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将手上嵌珠描丝的珐琅护甲遥遥指向我,道:“将贤贵嫔拿下,廷杖二十!”

我冷冷地和皇后对视,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慢慢地举起。

琳荣难以置信地盯着我手中之物,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林婕妤和慧贵人,也是面无血色。气氛只凝滞了那么一瞬间,原本冲向我的内侍,顿时失了锐气,纷纷叩首谢罪,殿中的跪地声此起彼伏。

是江朝曦给我的那枚免死令牌。

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一道清亮的目光如蒲伞,遥遥地向我飘来,带着疑惑、震惊、绝望,还掺杂了别的情绪。

那是明瑟的目光。

我没有去看她,只僵直着手臂高举令牌,大声道:“开殿门!”

殿门打开的一瞬间,清亮的天光劈头盖脸洒下来,风呼啦地吹起我的披帛,如舞女美轮美奂的手臂。

天光最耀眼处,一队明黄仪仗迤逦而来。

“迎驾——”

皇后的声音有些惊慌,顾不上我和明瑟,从正座上疾步走到殿门敛袖跪下。

江朝曦一身墨蓝常服,从辇上稳步走下,威仪中透着一贯的闲散,轻袍缓带地朝殿内走来。皇后跪地道:“臣妾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母仪天下又如何,权倾朝野又如何,她毕竟是不得宠的。

江朝曦扫了一眼殿内,将我扶了起来,皱紧眉头,转身对皇后道:“朕今日看折子看得乏了,想来兰林宫听听琴,怎么所见都是一片狼藉,到底所为何事?”

一整殿的人,独独我和江朝曦站着。皇后等人跪在地上,不由得有些狼狈。

待皇后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江朝曦眉心蹙得更深:“从兰林宫搜出了巫蛊布人?”

皇后一副病容,凄然道:“臣妾本是查冷碧苑失窃一事,没想到却查出容妃擅行厌胜之术,一时怒极攻心,心口痛竟发作了。”

江朝曦静了半晌,对皇后等人道:“都平身吧。”接着携了皇后的手,道:“朕一时急了,竟忘了皇后为整治六宫,操劳至此。”

皇后眼角含泪,道:“臣妾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朱文恭恭敬敬地将那个巫蛊布人呈上,江朝曦瞥了一眼,将巫蛊布人狠狠地甩到明瑟面前,冷声道,“朕真没想到!”

明瑟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淡淡地道:“臣妾冤枉。”

江朝曦目光阴沉:“冤枉?人证物证俱在,难道皇后裁断错了不成?”

明瑟咬唇,默默地看着那布人,一语不发。一旁的紫砂哭道:“贵嫔娘娘,你和容妃朝夕相处,最了解贵嫔的为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紫砂为人再胆大现实不过,就算拂了明瑟的意思,也要暗示我为明瑟顶罪。

反正我手里有免死令牌。

明瑟却一把将紫砂推开,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我:“洛溪云,这是我自己的事!”

没有时间犹豫,我只能忽略她语气中的决绝和警告,跪地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禀告,请皇上恕罪!那个巫蛊布人其实是臣妾……”

江朝曦打断了我的话,声音里不带丝毫波澜,道:“朕赐你免死令牌,不是让你来胡闹的。”

他低头看我,面容冷峻如冰霜。我一横心,大声道:“是臣妾用厌胜之术诬陷容妃,求皇上赐臣妾死罪!”

死般的静寂。

有那么一瞬,时光那么长,那么凉,黏黏地流过,堵得人胸口窒息。

而那个人,只用了一句话,便打破了这一切。

“传朕口谕,将赫连明瑟收押右治狱!”

掷地有声的一句,如匕首般锐利。我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字一句道:“臣妾愿一同前往右治狱,求皇上成全!”

江朝曦换了慵懒的口气:“溪云,朕知道你和赫连明瑟情同姐妹,但你不该拿自己来和朕赌!”

他上前一步,手指勾起我的下巴,暧昧地说道:“朕才不会冤枉朕的爱妃!”

明瑟的宫人都被收押,偌大一个兰林宫只余冷碧苑还有人走动。

清冷至此。

我记起天水碧的纱幔后,隐约现出一抹清瘦的身影。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为情郎绣了一幅鸳鸯戏水,又担心阵脚不足以展现刺绣的精致神采,难讨心上人的喜欢。

于是心头便添了忧思。她索性抚琴弄曲,汩汩琴声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她的心事,应是既雀跃,又羞愧的。她本是襄吴的公主,国耻未报,自己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情是迷局,一不小心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明瑟……!”

我低吟一声,心中绞痛,握紧了那方鸳鸯戏水的锦帕。

明瑟进入右治狱已经七天。这七天里,江朝曦日日都来兰林宫,一时间我宠冠后宫取代琼妃的传言甚嚣尘上。这期间,我不知向江朝曦求了多少次允许探视的手谕,明瑟却都拒不见我。

青铜兽炉里燃着水沉香,轻轻袅袅的一缕淡烟逸出,闻着甚是醒脑。我笼了宽大的衣袖,依窗透过碧纱,看窗外的青池水波荡漾,已钻出数枝团荷。

昨夜落了雨,雨水凝在荷伞上,汪汪得如一捧琼珠。风过叶摇,琼珠晃碎犹自圆润。

数一数,三十三把荷伞。

我知道她为何不见我,免死令牌定是让她误解我已经得到了江朝曦的宠爱。

她一直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心,却得知——那个人的心不在她那里。

心心念念的,都是能够与君双飞如杏梁双燕,怎知世事难料,可怜同心结不成。

“你可知,你想要交付情意的那个人,是没有心的?”

我慢慢展开手中的绢帕。帕子早被我攥出数条褶皱,其中一条,恰好横亘在那对五彩丝绣的鸳鸯之间。

帷幔外响起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我心中一凛,将绢帕收进怀中,正要立起身来,背后那人已一把抱住我:“朕方才去冷碧苑找不见爱妃,谁想爱妃躲在这里发愣。”

“皇上,这里是容妃的寝宫。”我冷漠地道。

“哦。”江朝曦犹自抱着我,将我的身体翻转过来,正面对着他,“让朕猜一猜,你接下来该不会说,你想念赫连明瑟,想要再求朕一道手谕,去狱中探视她?”

他温热的气息铺头盖脸,我厌恶无比,想要挣脱开来。江朝曦搂得更紧,道:“她又不想见你。”

我垂眸道:“若不是那块免死金牌,她怎会不理我?”

就那么一推的瞬间,江朝曦松开对我的钳制,我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一仰,跌坐在塌上。江朝曦如一头猛豹,敏捷地跃起,将我整个仰面扑倒。

我面红耳赤,手腕用力,想要推开他。他早窥破了我的意图,已擎制了我的双手,高举过头。

“放开我!”我又羞又怒。他压着我,一双墨眸中冷意森寒:“洛溪云,你莫不是忘了,那免死令牌虽是朕赐给你的,但不是让你拿出来示人的。”

他笑意更深,继续说道:“为了让她们相信你配的起那块免死金牌,所以朕才顺水推舟,对你恩宠有加。”

我只觉得那笑容诡谲,扭头不去看他,道:“皇上曾答应过臣妾,善待容妃。”

“我没有委屈她,她在狱中除了住得比不上兰林宫,没什么不自在的。”

“容妃是冤枉的!”我失声道,“恕臣妾直言,皇后不过是受了萧王的指使,才寻机诬陷容妃。她的目的是挑起两国战争!求皇上明鉴!”

江朝曦唇角一勾,道:“可你没有证据。”

我蹙紧眉头,心底寒凉。

江朝曦道:“你要救她,其实也不难。”

“如何救?”

“萧王的目的不过是借此挑起战事,如果朕顺应萧王,问罪襄吴,挑起战事,那么就没有注意容妃该如何处置,巫蛊之事倒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冷声道:“皇上果然是支持出兵襄吴的。”

“话不能这么说,”江朝曦不紧不慢道,“如果你一切都配合朕,表现得好的话,朕可以保证和襄吴的战事只是一场形式。”

“皇上是在要挟我?”

“此言差矣。”江朝曦凑近我的脸颊,“朕是拿她和襄吴一起要挟你。”

他见我没有挣扎,便松了我的手腕,从塌上起身,看着我道:“洛溪云,你其实一直都在做容妃的挡箭牌吧?当初如果不是你让朕不要宠幸明瑟,估计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容妃——事情会难办很多。”

江朝曦将手摸进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扔在我身旁:“索性给你个明白,自己看吧。”

明黄的绢本奏折,上面满书墨字,在我眼里渐渐模糊,幻化成暗夜中闪烁的星子,摇摇欲落。

萧王萧华胜,借着巫蛊事件,开始有所动作。他在奏折中痛斥明瑟有祸乱南诏之心,又将攻打襄吴的利弊一一陈述,主张出兵襄吴。他连领帅都推荐了人选,力荐骠骑大将军,其次是镇国大将军。

奏折下方是江朝曦的朱批:“巫蛊之事尚未决断,容后再议。”

我“啪”地一声合上奏折,抬眼看他:“皇上如何打算?”

“暂时不治容妃的罪,但采用萧王建议,出兵襄吴!”

我冷眼看着他,半晌才嘲讽道:“好一个金口玉言!善待襄吴和善待明瑟,两个都背弃了!”

他并未着怒,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淡淡道:“你若听话,襄吴和容妃都安然无恙,你若暗中做手脚,襄吴必灭!”

我冷笑一声,道:“襄吴无事?皇上都已打定了注意出兵襄吴,还怎么诳我说襄吴会无事。”

江朝曦道:“朕还以为你是个伶俐人,怎么这般不明白,难道出兵襄吴,就意味着大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