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周向瑗打发走，周向晚对身后的白露说：“咱们一边走一边说，你把事情缘由跟我仔细说一遍，一会见了夫人才好说辞。”
“奴婢听说立春和青妙是为了一个灶口争起来的。立春说那个灶口是早前已经为梅姨娘订好的要煨鸡汤用的，青妙却说那个灶口是给大夫人和二小姐炖银耳甜汤的。两人一时争执不下，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人突然就将灶上已经在炖的银耳甜汤罐子给打翻了，青妙非说是立春弄的，随后两人便动起手来了。”白露将紧要的捡出来一一说了。
听罢，周向晚头皮微麻，这刚回府没几天就闹出事来了，以后可怎么了得。她凝着脸没说话，埋头往嫡母梁氏的朝霞院前去。
到了朝霞院，门口守院的一个丫鬟告诉她们，三夫人已经被大夫人身边的王嬷嬷请走了，走了已有半刻钟。
周向晚稍微松了口气，有嫡母出面周旋，自己再过去加把火应该就能小事化了了。
带着白露和秋分，周向晚一路匆匆地赶到了大房的正堂，在门口她们都能听到里头有一道的女声正在控拆着立春的种种不是。
守门的丫鬟得了周向晚的好处，很快便进去通报了。“禀大夫人、三夫人，七小姐在门外求见，说是来赔罪的。”
“她来做什么？传我的话让她回去在院子里好生呆着，别四处瞎晃。”梁氏没好气地说。
“三弟妹，无妨的，就让她进来吧。估摸是梅姨娘担心自个的丫鬟，所以叫小七前来看看。她在这代表梅姨娘做个见证也好，免得日后被人暗地里说咱们妯娌两个处事不公。”陈氏笑得一脸温和。
周向晚一进大堂，便看见立春和一个身着粉衫的圆脸丫鬟跪在堂中，想来正是那个青妙。
两人此时的形象当真是难看。头发胡乱地散开，一缕一缕地搭在肩上，发簪摇摇欲坠地挂在发上，衣服前领也半开着，各扯掉了一两粒扣子。更离谱的是立春脚上的一只鞋子不见了，现在只套着一个薄袜极不雅观地跪在那里。
周向晚惊愕之余，又有些想笑。这两个丫鬟莫不是学那泼妇打架，否则怎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她二话没说直接就跪在地上请罪：“晚儿见过大伯娘，母亲。晚儿自知不该前来打扰两位长辈断理家务，只是梅姨娘听说了这事当下气得肚子疼，所以这才不得已委托晚儿过来亲自赔罪一番。”
吸了一口气，周向晚瞎编道：“梅姨娘让晚儿带一句话，说立春身为丫鬟不仅不想着为主子分忧，竟然还敢在回府后没几天就滋事吵闹惊忧大夫人和三夫人。无论她有天大的理由，单是这条便不能轻饶，是以恳请两位夫人代替她这个主子多加管教。”
说罢，大堂上首左侧的王嬷嬷便在陈氏的示意下上前将她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凳上。
周向晚这招是明显的以退为进，而且很自然地就将青妙也绕了进来。根据周府的家规，下人之间吵闹打架不论等级与缘由，一律都得打上几个板子，然后再依具体情况做出惩罚。轻的只是罚例钱，重则驱赶出府，终身不再收用。
所以不管这事是立春有理，还是青妙无由，两人都逃不过一顿板子，端看当家的大夫人会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在众人面前徇私了。
陈氏和梁氏显然也听出这其中的意味，露出各不相同的笑。便是立春和青妙两人的脸色也白了一些，神情再也不复之前那般理直气壮。
这一番话下来，梁氏在大房面前是占优势的。立春再怎么说也只是三房刚进府的一个姨娘身边的丫鬟，对府里的规矩不熟还算情有可原。但青妙却是大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二等丫鬟，明知顾犯，这可是罪加一等。
梁氏扬唇轻笑，“大嫂，梅姨娘平日里最是个懂事知礼的，想必她的丫鬟也不会是个不知深浅的。当然，青妙是跟在大嫂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定也不是个拎不清的。这事应当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才让她们两个掐起来了。”
梁氏心里明镜似的。她是三房的主母，若有丫鬟行事不规，传出去也只能说明她这个主母管教无方。陈氏亦是如此。
不过是两个不紧要的丫鬟犯了一点小家规，随便处置一下就行了，没必要弄得大家脸上都无光。
听出三弟媳这是有息事宁人之意，陈氏微僵的脸绽出一抹笑，“正是三弟妹说的这个理。适才人多嘴杂，乱轰轰的一片，我也没听出个因由来，不如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让立春和青妙两人再说一遍当时的情景，咱们才好决断。”
“大嫂说的极是，不如就让立春先说吧。”梁氏抢先指名，若有所意地看了立春两眼。
立春明白这是两位夫人在给自己和青妙一个减罪的机会，她若是再不识趣地攀咬过去，只会被罚得更惨。
她连忙磕头认错：“这事原是奴婢不对，不应没了解清楚大厨房的安排便私自给姨娘惹麻烦，更不该与青妙姐姐发生争吵。但奴婢发誓，绝对没有故意要摔坏大夫人的银耳甜汤，便是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当时厨房里人多，大家相互推搡挤迫，奴婢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那个罐子便已经摔碎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夫人、三夫人明查，轻饶奴婢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青妙，事情可否真如立春所说，你还有什么要补齐的么？”陈氏的声音平淡无奇，落在青妙耳中却是吓得她轻微一抖。
“其实奴婢也有错。立春妹妹刚进府有些规矩不甚清楚也是有的，奴婢应当好好同她说才是，实在不该一时着急便冲她发脾气。那罐子奴婢也没亲眼瞧见是哪个摔的，只觉得立春妹妹离它最近便以为是她了，都怪奴婢鲁莽行事才闹出了这么一个误会，还请大夫人、三夫人轻罚，奴婢知错了。”
梁氏嘴角一弯，隐约透着满意。“大嫂，你看，这事左右不过是个误会，而且她们两人都知错了，能不能给我个面子，轻饶了立春和青妙。如今梅姨娘怀着身子，正是用人的时候，立春又是她的贴身丫鬟，若是打坏了可就没人能替她照顾梅姨娘了。”
“既然三弟妹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允的道理。不过她们两个终究是犯了家规，若不给点惩罚恐怕下人们以后就会有样学样，坏了府里的规矩。那就每人各打五个板子，罚一个月例钱吧。”陈氏肃着脸，当家主母的气势表露无疑。
“奴婢多谢大夫人，三夫人。”立春和青妙急忙磕头致谢，这样的处置结果确实是算轻的了。
不一会，立春和青妙便被门外的几个粗使婆子拉出去，在院子里劈里啪啦地打了五个板子，打完以后两人又再进来向陈氏和梁氏道了一次谢。
周向晚自进屋后统共就只说了那一番话，而后一直低垂着头，连眼也没抬过，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梁氏瞧她那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愈加相信她是奉了梅姨娘的命过来搭救立春的那套说辞。
梅姨娘是老实，但绝不蠢笨。相反她还聪明得很，识时务懂进退，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巴结，只一门心思地关在院子里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晚儿，既然这事你大伯娘都处置好了，你便领了立春回去吧。梅姨娘虽然怀了身子多有不便，但也不能懈怠了对下人们的管教。这次念在立春是初犯，我便不与她计较了，日后让她多管束着下人，你且去吧。”梁氏懒散地吩咐。
“多谢大伯娘，多谢母亲。晚儿回去后定将这番话传给姨娘，如此晚儿便先告退了。”
周向晚让白露和秋分搀着立春，缓缓地退出栖梧堂，朝落雪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