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一正，木架结构的小楼，院子里一口水井，水井旁长满青苔，平时中带着几分古朴。
看来杨家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艰苦，再看看自己娘住的地方……
院子下方不显眼的角落里，几棵碗口大的竹子撑起的棚子，隔成两半一边，一半是猪圈，而自己和娘住在另一半。
看来自己和娘的地位和着猪圈你的畜生差不多。无奈的叹口气，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待遇不会太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望着坐在堂屋里抽烟的中年男子，丫头突然有些怯了，去？不去？
“丫头，来来，公公这来！”丫头正在犹豫，堂屋里杨文贤砸着烟嘴笑眯眯的冲她招招手。
丫头心一横，咧着小嘴笑着点点头，不管了赌一把看看，自己和娘总不能一直和畜生一样吧？迈着小短腿手脚并用的爬上台阶，翻过门槛，然后晃悠悠的走过去。
不是她不想大方一点，只是台阶和门槛对她来说太高了。而堂屋里的杨文贤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像个小猴子一样爬来爬去，并不打算帮忙。
“公公。”距离杨文贤三五步距离，丫丫停住了，怯生生的望着他，小手轻轻扯着衣裳一副想要亲近又不敢的样子。
天刚刚亮，堂屋里有些昏暗，丫头侧身站着确定杨文贤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眼睛里的血丝。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血丝不仅没退，反而更严重了，刚才她就着水缸看了一下，自己都被吓坏了。
“丫头这是怎么了，公公看看。”果不其然，杨文贤脸色立刻沉下来，拉着丫头的小手把她拉到身边。
“疼……”丫头躲开杨文贤的大手，呲牙咧嘴的抽口气，眼里迅速蓄满泪水。
“这，这是……”这时杨文贤才发现丫头不仅眼里充血，脑门上还顶着个拳头大小的包，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巴掌大的小脸比三个月前更小了。
怪不得，怪不得昨夜里老三媳妇苦着一张脸，他还当是农忙累了。没想到自己才离家三个月……
“安氏！安氏！给我滚出来！”
杨文贤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中气十足的大声呼喊，惊动了一大家子。首当其中的自然是站在他旁边的丫头，虽震得脑仁疼，眼里却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咋了，啥事儿呀，一大早的嚷嚷啥呢？”
在地里忙活了一大早，回家见在家做饭的巧娘居然躲懒，安氏那个气不打一处来。这老东西一回来就护着那小贱人，安氏虽然不满，不过也不敢反驳。
嘿嘿，来了！老太婆看你再嚣张。
丫头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兴奋，紧紧拉着杨文贤的手，怯生生的藏在他的身后。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咋了！你还问我咋了！你看看丫头，丫头这是咋回事！你眼瞎呀，自己看不到呀！”
看看，看看，自己还在这就把丫头吓成这样，若是自己不在呢？杨文贤已经断定丫头的伤就算不是她弄的，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我，我咋知道，谁知道她咋弄的。”
安氏缩缩脖子，不悦的嚷嚷，同时冷冷的扫丫头一眼。该死，回头再收拾她！她咋忘了看好这丫头呢，咋让这老东西看到了。
“啪！”杨文贤黑着脸，烟锅嘴重重敲打桌子，：“败家娘们！天天在家，你不知道谁知道！说！咋回事！”
这老娘们儿啥德行他比谁都清楚，看她那心虚的样子自己猜测的肯定没错！
“我，我，腿长在她身上，我咋知道她咋了！”
安氏低垂着头不敢看杨文贤，不过却咬死不承认与自己有关。早些年杨文贤读过几年私塾，虽说没考上秀才，不过在这杨家寨也算是个文化人了，加上多年走马，自然有几分威严。
“好，好，你不说，你不说是吧！”杨文贤怒极反笑，“都给我过来，巧娘你来说，丫头这是咋弄的！”
“爹，这……”巧娘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婆婆居然让丫头一个孩子爬坎子，害的丫头滚下来摔成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她想找大夫给丫头看看，可是……
“这什么这，野丫头，野惯了，谁知道怎么咋的！”安氏恶狠狠的盯着巧娘，这婆娘真会装，她还以为是个没出息的。没想到老头子才回来就跑来告状了，一个丫头片子知道啥，肯定是婆娘怂恿的。
“你给我闭嘴！我问三媳妇呢！有你什么事！”这婆娘哪都有她的事儿，杨文贤狠狠的扫了她一眼。看安氏那紧张的样子，杨文贤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小，小孩子不懂事……”巧娘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身子，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悄悄扫一眼丫头，红彤彤的双眼刺痛了巧娘的心。丫头，是娘没用，娘没办法保护你。
堂屋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们……你们，气死我了！孩子弄成这样，你们居然一句不啃！你们……你们真是……”
杨文贤没想到居然没有一个人开口，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公公，不气。是，是丫头不好。丫头没用……呜呜……奶奶不要骂娘，丫头以后乖乖帮拿菜，丫头会小心不会滚阳沟了……”
啧啧，这一大家子，居然都不说话了。丫头有些失望的望着巧娘，不过她也明白巧娘难做，但事情总不能这样不了了之吧。趁他们不注意，丫头狠狠的捏着大腿一把，疼的眼泪直滚。
“啪！”
“死丫头，你胡咧咧啥！”安氏黑着脸，一巴掌刮过去，丫头滚在地上，苍白的小脸上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丫头趴在地上，一只小手捂着脸，眼里含着泪水，却不敢流下来，可怜兮兮的望着杨文贤。
唔，好疼！这老太婆下手好狠，刚才如果不是她稍微偏了一下，这一巴掌下来估计耳朵都聋了。没想到这老太婆这么经不住刺激，这一巴掌倒是帮了她。这巴掌可不是白挨的……
一抹寒光飞快闪过，老太婆，你等着接招吧！
“干啥！”
安氏还想继续，杨文贤一把捏住她手腕甩到一边。
“娘，你咋样啦？”
“爹，你别生气呀。”
一群人立刻蜂拥上去劝阻，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小叔忙扶起安氏，刚刚看到丫头挨打满脸笑意还来不及收起的小姑则赶快拉着杨文贤，丫头趁机钻进巧娘怀里。
“老东西，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安氏红着眼眶，一把扯掉发簪，披头散发的冲过去，要跟杨文贤拼命。杨文贤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护着那死丫头，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好，很好，你这老婆子欠收拾！三天不打你还上房揭瓦了，好好一个家让你搅合成啥样了！”杨文贤也怒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老三不在家，只留下这么对孤儿寡母，护着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没想到这老太婆居然啥都不懂。
“爹，娘，不要闹了。”杨家小姑子翠兰使劲儿拉着杨文贤，不悦的盯着巧娘大声呵斥：“你瞎了，还不给爹娘跪下磕头认错！惹祸的篓子。”
“瞎愣着干啥！快磕头！”那边小儿子杨大海也黑着脸大声呵斥，拦着安氏不让她过去。
别看杨文贤个子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而安氏人高马大，足足高出他半个头，但若真打起来安氏肯定是要吃亏的。
丫头缩在巧娘怀里，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把杨家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杨家老大杨大木站在一旁黑着脸，大妈张氏一只手搂着一个孩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杨家老二杨大林坐在火笼旁凑火，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啧啧……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吗？丫头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爹，娘，是儿媳不对，请二老原谅。”巧娘放下丫头，屈膝准备下跪。她知道婆婆被丫头惹恼了，这是逼着自己打孩子呢。可丫头不过是个孩子，而她说的话也都是事实。她自己想说不敢说的话被孩子说出来了，她又怎么忍心责怪孩子呢？
“噗通！”丫头抢在巧娘前天，跪在地上二话不说猛磕头。
“爷爷，奶奶，是丫头不好。是丫头没用，这次是下雨丫头才滚下来的，不是奶奶的错，以后丫头每天跟以前一样爬坎子拿菜，丫头会乖乖的。公公不要怪。奶奶，奶奶对丫头可好了。”丫头泪眼汪汪的望着杨文贤，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家里还能讲道理的就只有这个公公了。既然要闹，那就好好闹一场。 望着跪在地上的丫头，所有人脸色都变的很奇怪。特别是安氏，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心里像是几百只猫在挠。
“咳咳，丫头乖，快起来。”杨文贤老脸发烫，干咳几声掩饰心里的窘迫。孩子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叫好？
这该死的老太婆，该死的这群可恶的家伙，居然逼娘下跪。既然要跪，那让她来好了，反正童言无忌，既然这样不如鱼死网破好了：“不，丫头不起来，奶奶最疼丫头了，求奶奶不要生娘的气。丫头知道奶奶疼丫头才会让丫头和娘睡猪圈，奶奶是要放粮食，粮食坏了丫头就没吃的了。呜呜……”
丫头一边说一边哭，眼睛里血丝还没褪，额头上又添心伤，看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小丫头的记忆里，她和娘是三个月前被赶到猪圈去睡的，奶奶说房子小，房间里要放粮食。看看这是什么奶奶，真够恶毒的。
“你……你……”
显然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相信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安氏更加不敢相信，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可是有说不出哪里。
“丫头！”巧娘一把抱住丫头，紧紧的捂着她的嘴巴，满脸惊慌，连语调都不由的拔高了几分。她怎么也想不到丫头居然会说这样的话，她听的心惊肉跳。
“好呀！安氏，你……你，你好，你很好！”杨文贤怒极反笑，一只手指着安氏，另一只手指着丫头：“你好，你真好！”
张氏和杨家老大甚至连一直闷不吭声的老二头都惊呆了，抓着她的杨大海也不由的松开手。
自己阳沟后面的坎子有多高他们是知道的，就算是大人都很难爬上去，没想到安氏居然让一个孩子去爬，而且还不止一次。
不 过最让他们吃惊的还是丫头，所有人见鬼一般盯着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