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白瑟和常媛媛去食堂吃饭。常媛媛突然说了一句：‘叶老师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讲错。’
‘有吗？’白瑟问。
‘当然了。你英语那么好都没有听出来吗？就连他自己，上课时也说了好几个sorry啦。’
白瑟立刻开始天马行空地臆想起来。叶老师居然会讲错吗？这是不是代表，叶老师对自己也有些喜欢呢？所以他才会心慌意乱、心绪不定啊。
白瑟突然问：‘肉圆儿，你如果喜欢一个男生，会主动表白吗？’
常媛媛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过了老半天才回答：‘白小瑟同学，下学期就高三了。你想啥捏？’顿了顿，她又狡猾地笑了笑，‘怎么，你是等不及路校草的温吞要主动出击了吗？’
‘什么眼神儿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他的？’白瑟反问。
常媛媛很吃惊：‘天啊！你要表白的对象不是路子苑吗？那他可得伤心死了。’
白瑟严肃地说：‘我问个正经的。我平时有没有做出什么容易引起路子苑误会的举动啊？如果有我得赶紧改改了。’
‘没有。’常媛媛想了想。
白瑟奇怪：‘那你为什么认为我喜欢他啊？’
常媛媛翻了个白眼：‘拜托，他是校草啊。是个女生都该喜欢啊。更何况他那么明显地喜欢你。谁知道你竟然这么暴殄天物啊。’
白瑟：‘……’
这日，叶青昕留的作业题目是：my favorite xx（我最喜欢的xx）。
晚上，白瑟在自己的房间里心烦意乱。
要不要……向叶老师表白呢？
如果成功了，她就可以每天和他见面，和他说话，而不是成日心心念念地期盼然后每周只坐在教室里见他两次，甚至见到了面却连话也说不上一句。
如果不成功……如果不成功，反正他下学期也不教自己了。还能有什么损失？
而且，叶老师对她是如此的好，非同一般的好。她有着女生们都有的敏感的神经，她能够感觉到他温柔的心意，她绝不相信在他心里她和其他同学是一视同仁的。
想到这里，白瑟终于提笔在自己的作业本上郑重其事地写下：My favorite teacher（我最喜欢的老师）
她写的自然是叶老师。
她从第一次见到叶青昕开始写，写他们一起去游乐园度过的那个下午，写他为她借电热水袋取暖，写篮球赛后他喝了她准备的矿泉水，写他讲自己父亲的故事给她听，写他在走吊桥时扶住自己的肩膀。
她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叶老师，我喜欢听您讲笑话，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和您一起分享。我喜欢听您安慰我，恨不得自己心底所有的悲伤讲给可以懂我的您听。
最后，她一咬牙，写下了这么一段话：Dear teacher, I want to be your girlfriend.（亲爱的老师，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就这样了，是死是活，也不管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白瑟装作没事儿人似的把作业给交了。其实她的心里极为忐忑。如果不出意外，作业本得要下周二叶青昕上课时才会顺便带来。所以还需要几天等待着自己的审判结果。
这几天简直是难熬的要命了。不过，她终于熬到了下个星期二。
第二节下课时，英语课代表去叶青昕办公室那里拿了作业。
之后作业本发了下来。白瑟屏住呼吸，在自己小组的那堆本子里找了个遍，没有找到自己的本子。她又去其他组找了，也没有。作业本肯定被叶老师扣下来了。叶老师……看见了。
白瑟正在纠结着，英语课代表突然叫她：‘我差点忘了，叶老师找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白瑟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跳如雷，紧张得就要窒息了。
‘叶老师……’白瑟敲了敲门。
叶青昕回头看了她一眼，仍然保持着一脸平静，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进来。
这个办公室是之前外籍教师Mary的，是一个人的单独办公室。白瑟进门，便顺手便把门带上了。
‘这是你的作业本。’叶青昕波澜不惊地说。
刚才白瑟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来的作业本，现在就放在办公桌上，而且是翻开的。
白瑟紧张兮兮地瞄了一眼，只见朱红色的字迹批复：Little girl, you are too young.（小丫头，你还太小）
心猛地一沉。
这时，叶青昕温和却带点无可奈何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明明就是个小孩子，还学别人早恋。’
白瑟咬了咬嘴唇，‘叶老师，我不是小孩子。’
‘你还未成年呢。’叶青昕轻轻地叹气。
‘我今年底就满17了，明年就能成年。’白瑟倔强地辩解。她读书早，年龄是偏小的。班上最大的同学今年就能满18。此刻她不知道有多想和那个同学换个出生年月日。
叶青昕只是蹙着眉头沉默。
白瑟忍不住撞着胆子问：‘叶老师，难道您……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叶青昕沉吟着，似乎在整理思绪。过了半晌他终于说：‘白瑟，不知道你是否记得，你小学参加全国英语演讲比赛时，有一位辅导你的叶昌英教授，他也很喜欢你，就像我这样的喜欢你。’
‘当然记得。’白瑟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虽然那已经是5，6年前的事儿了，但是她还是记得那位叶老教授。他是学校从北京某个高校里外请来的，正是多亏了他对自己的耐心教导，最后自己才能在全国竞赛中夺冠。
叶青昕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的父亲。’
电光石火之间，白瑟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只听得叶青昕继续说：‘我爸真的非常喜欢你。他经常跟我们说你有多么聪明，多么刻苦，多么听话，多么可爱。而他对我却是非常的严格，那时候我甚至都有点儿嫉妒你。’
‘你得奖的时候，他一连高兴了好几天，比我得奖还开心。’
‘你得奖以后，送给他很多花生、核桃、杏仁之类的坚果，说他辅导你花了很多脑子，送给他补脑。回家后我爸讲给我和我妈听，我们都笑得不行。当然笑的最大声的还是他，他说你就爱吃坚果，每天都在包里装着，没事儿就拿出来嗑几个。’
最后，叶青昕说：‘我爸病重弥留的那段时间，正值你小考。你能抽空每天来看他，他最后走的时候也很欣慰。我……也谢谢你。’
白瑟杵在原地，心中一片慌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原来这一切，是她自作多情了。原来叶老师的‘喜欢’只是因为叶老教授的‘喜欢’。
难怪叶老师会对她特别关注，那应该是叶老师对自己去世的父亲的感情寄托吧；难怪叶老师每节课都要抽她回答问题，那应该是他想听见他父亲指点过的发音吧；就连常媛媛都注意到了叶老师和自己的发音很相似，就像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可笑自己却一直没有半点察觉……
之前她认为，即使表白不成功也没什么，但是却偏偏漏算了自己无地自容、迷茫失落甚至是绝望的心情。
原来在叶老师的眼里，自己也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P孩儿。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可笑吧？
她后悔了，深深地后悔了。一瞬间，她仿佛从一个高傲的公主堕成一个可悲的小丑，被强行剥去了华丽的外衣。如果不表白，是不是她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编造一个叶老师对自己有好感的美梦呢？
最后，叶青昕对她说：‘白瑟，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正地关心你，希望你好。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你要加油。’顿了顿，他展露温柔的笑容：‘等你考上大学，我再请你吃饭。’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
但愿她永远不被改变
许多梦想编织太美
最后却迎接幻灭
……
白瑟躺在寝室的单人床上，寝室的另外三只早已睡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只有她，睁着眼睛望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昏黄路灯灯光，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竟然还会流泪？白瑟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是为了叶青昕这个人而哭泣，也许只是祭奠自己无所畏惧却一去不返的青春。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敢爱敢说，勇往直前的女孩。如果温雅沉静中透着狡黠的叶青昕是她最初的爱的梦想，那么傲娇中带着点小霸道的路子苑则教会了她，爱是怎样一种苦涩交错甜美的事。
白瑟记得大一刚开学没几天，路子苑到北外来。
整个高中时代，路子苑都没有向白瑟告白，两人维持着好朋友的关系。高考结束后，两人暑假里也见了几次，不是同学会就是班级旅游什么的，不过路子苑仍然没有对她说什么。开学后连续三四天，路子苑每天都北外‘报道’，借口‘请你吃饭’‘来蹭个饭’‘参观校园’‘来看美女’五花八门。
放下路子苑的电话，白瑟跟室友们打了个招呼：‘我同学来了，我出去吃午饭啊。’
章兰叹气：‘小白，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如此痴心绝对，你就给他一个名分吧！’
‘就是啊。这么明显的一枚高富帅，天天在女生宿舍楼下杵着，你也不怕他被我们学校的美女勾走吗？’董月说。
白瑟无语：‘他又没有说喜欢我，我给什么名分？’
突然，田菲菲把头伸出寝室的窗子，冲着楼下的路子苑大叫：‘帅哥！白瑟说，只要你表白，她就给你名分！呃啊！’最后的惨叫声，是因为被白瑟一把掐住了脖子。
然而就在这时，女生宿舍楼下响起了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喊声：‘白～小～瑟～我～爱～你～！’
白瑟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心慌意乱，最后真是觉得连脑仁儿都痛了，只能一脸纠结地下楼，在众目睽睽哄声一片之下与路子苑离开。
‘白小瑟，以后你再也别想跑掉了。’这是路子苑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
白瑟本来想解释是室友们乱开玩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解释了又怎么样呢？拒绝他吗？其实路子苑也是个挺不错的同志。自己难道还要再为谁坚持什么，寄望什么吗？
那天是第一次路子苑牵白瑟的手。没有任何预警，他的大手就覆了过来，一把包裹住了自己。他的手是火热的，可能经常打篮球的缘故掌心有薄薄的茧。
白瑟略带害羞地抽了抽，却只感觉对方的力气陡然增大，将她握得几乎发疼。她气鼓鼓地侧过脸去，只见路子苑迈着长腿闲庭信步地走着，神色如常。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喂，你做什么呢？’白瑟红着脸质问。虽然两人刚刚已经升级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牵手这种事儿，也最好商量着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