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今病着，有什么交情，也不必非赶在这会儿叙。杨佑说打算回府了。云兮却又拦住他。
“那几个孩子放在宫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帮我去看一眼吧，也是难为你了。”
也难怪云兮不放心，今夜宫里人多，亲王府也有不少嫡出庶出的公子们四处走动，同世子都这样不客气了，换了别人，那还了得？杨佑知道意思，便说，“我去看着吧，实在不行，就把他们一起撵出宫去得了，你安心睡吧。”
云兮这才安心了一些，杨佑原本已经打算回府了，因了这么些事，便信步闲庭，又走回楚家的地方。
毕竟有云兮的交情在，这一趟折回来，几个孩子倒是跟他客气了许多，也就是不言语冲撞罢了。杨佑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在一旁坐着，心想着，要不还是找个借口，把这几个小孩子送回府算了，免得留在宫里操心。
正想着呢，怀王杨晔伴着叶贵妃，自一旁回廊走了过来，见到这边一群楚家的孩子，不由怔了一下。
叶贵妃原本是深得圣宠之人，此次却不知为何，未曾伴驾盛京，滞留在这边，难免就流露出几分怨色。何况天子在盛京养病，也就带着楚贵妃一个。如今骤然看到楚家人在宫里，想起又是为云兮庆功的，便生出几分反感之心。因看到世子在的缘故，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只笑道，“原本看这边有些灯火，不知道是谁家的帐子，便信步走了过来，却未曾料到，是楚家的少将军啊。”
世子起身请贵妃上座，又含笑道，“既然来了，也就坐会儿吧，他们家的点心挺不错的，连我也有些挪不动腿。”
说着又吩咐云清敬酒。如今楚家孩子在这边的，也就他最大了。一边提点，一边心里想，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
云清起身，还颇为郑重的擦了擦手，亲自倒了两盏酒，以托盘奉到叶贵妃与怀王面前。
叶贵妃凉凉的瞥了一眼，没有喝。怀王随她，一动不动。
杨佑愣了一下，含笑捧了一盏酒走到跟前，说，“夜深风寒，娘娘饮杯薄酒吧。”
这是连他也一起敬酒的意思了。叶贵妃依然不动，只对楚云清道，“你不知礼么？”
云清愣住了。
依他平日的性子，这一盏酒，怕是要照头给人浇脸上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是欠收拾，泼上去就对了。他们那位三姐向来是这么教的。但眼看着王世子已经回来，胧月殿那边灯火次第熄了，云兮大概已经睡下了，想想他们大哥这阵子伤病缠身的，也就靠喝药才能勉强睡几个时辰。这一盏酒要是泼过去，今晚怕是谁都不用睡了。
就算为了能让大哥安心睡个好觉吧，这也得忍下去了。云清这样想着。索性半跪在地，将托盘高举，朗声道：“楚家五公子，骠骑将军云清，为娘娘及怀王奉酒，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一看便是平日里不上台面的，这一席客套话，说的颠三倒四。但毕竟，身段是躬下去了。叶贵妃拿起酒盏放到一边，也没有喝。云清起身，若无其事的让伺候人端出去倒了。
杨佑万念俱灰的闭了一下眼，心想楚家这群小王八蛋，不得罪人就不舒服是不是。难怪云兮一天到晚殚精竭虑，生生要被气吐血。
也只能赔笑，道，“他们军中出身的人，喝惯了烈酒，娘娘怕是不爱喝。”
想他杨佑，堂堂圣武亲王世子，将来若是承继亲王之位，地位未必会低于怀王。他自幼出入宫禁，何时跟宫妃这般客气过？还不是为了这群坑兄长的小混蛋？叶贵妃也真是的，同楚贵妃有什么过节，为何不去跟楚贵妃说？非得为难这群外家的孩子？
怀王道，“想也是，听说前阵子楚家军都快啃树皮了，怕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我们倒不如上别处坐去。”
这话说的打脸了，就算真啃树皮了，那不也是圣武亲王逼得。如今杨佑坐在这里，还真是下不来台。
便也微微冷笑了一下，道，“方才我看见校场那边有人摆出箭靶来，大概是要赌什么彩头吧，听说楚家这位小公子弓马了得，我带他们一起过去凑个热闹吧。”
叶贵妃眉眼也不抬，语气清清冷冷道，“那是，有世子在的地方，总不会冷场的。我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凑这热闹也罢了，晔儿跟着去看一眼吧，看看少将军们的风姿。”
讨人嫌还非得要跟上。到了这份上，连杨佑也有些想学楚云昭了。看谁不顺眼，就一个巴掌呼到脸上去。哪儿还能有这么多事？
也就是想想，换了楚云昭在这儿，这帮人躲还嫌来不及，又岂敢找事？不过是欺负涵养功夫深的罢了。
校场那边这会子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箭靶？杨佑原本是随口说了敷衍的，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尴尬，吩咐宫内的武卫们将靶子拿出来摆上，腾出一块儿空地，倒是真动了想要比试一番的心思。
因为场地较小的缘故，也不需要特意去换射箭的衣服。杨佑回身含笑问怀王要不要下场比试一番，怀王尚未搭腔，楚云皓先自身后亲兵手中接下弓箭，搭箭上弦，抬手便是一箭射了出去。
箭势笔直落在靶心上，不说别的，就以他那个身高，能射到成年人用的靶子靶心上，就实属不易了。
原本说楚家小公子弓马了得，也就随口说一句的话，倒是没想到，楚云皓还真是给他撑住了这个面子。
杨佑还没说话，见云清从云晧手中接过长弓，握弓在手，先稳了稳身姿，这才松手放箭，射出去的箭，就直接破开了云晧的箭尾，先前那支箭一破为二，两支箭都是稳稳当当，直接咬死在靶心上。
云清将长弓递给杨佑，道：“咱们家练箭，向来是这么练的，听说还是从宫里学来的法子，世子想必也挺熟练的吧。”
不就是连锁箭么，谁能不会，杨佑不推辞，从云清手中接过长弓，再扣一箭，然后又将弓箭递给怀王。
这种武场上的功夫，世子练过，怀王也不至于不行。到了这个份上，不应酬一二，倒像是被人压了一头似得。因此他也接过弓箭，射出去第四箭。
等到杨曦与杨曜闲着没事晃悠到这边的时候，正好轮到杨佑射箭，已经是第十七箭了，前面那些箭，一支破一支，在箭靶上炸裂开来，跟只刺猬似得，都知道，越往后越不好出手了。那么沉的重量，稍微力有偏斜，怕是这一大蓬箭都要跟着坠下来了。
杨曦便在后面，温和低笑着问杨曜，“不如咱们赌一赌，看王世子这一箭能射稳不？”
杨曜不假思索，道：“我看行，你看前面箭簇虽多，但全部都是直直插在靶心的，一个拆台的都没有，只要中规中矩的射出去，不出错，怎么可能会射不中？”
杨曦道，“世子一向沉稳，想必也是不会出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