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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云锦
十一eleven
2585

“云锦,我不会爱你,你死心吧……”

“云锦,你的名声如此不堪,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你以为他还会要你么……”

“公主,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

那些人的面孔,走马灯似地在面前出现。那些话语一句句,密密集集地在耳旁轰炸。仿佛有千根线,万条丝,将她一层又一层地裹着,包着皮肤,勒紧肌肉,绞进骨头。痛苦,从毛孔而入,让人无法躲避,无从躲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应该像是一张煎饼,翻来覆去,在炙热的烈火上烤,在的热油里熬。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口发闷,喉头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快,李江……云锦吐血了!”

吐血?连云锦心里一惊,对生命本能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急促地呼吸着,胡乱地挥着手,如溺水的人一般,想要抓住什么。

一双手握住她的,很有力,很温暖。

“云锦不要怕,祯哥在这里。”

她好想哭,她以为自己一向都是坚强的。

低低的声溢出:“疼……”

“她在喊疼。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已经大好了么?”

声音急切而焦虑。

“待臣为公主施针。”

声音畏缩而低沉。

李江捏着金针的手指有些迟疑,片刻之后,才在连云锦手臂上灵道、少海、极泉三处穴道刺下金针

刺痛传来,她觉得疼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甚至连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有一段不属于她的经历烙印在脑海里,越发的清晰,原来那是陶城公主——另一个云锦的记忆……

仁德九年,那一年,我八岁。

秋风送爽,碧空如洗。阳光暖暖地照着,说不出的惬意。

哥哥姐姐们都上书房去了,我是最淘气的,师傅的之乎者也,怎能比得上这风和日丽的好景致。

我带着几个宫女,在御花园里放风筝。

风筝是一只大燕子,细细的骨架,精致的描红,是母妃亲手做的呢。

母妃宫里的小宫女紫萍风筝放得又高又远,风筝线在她手里,似乎是有生命的,天上小小的一点,就随着她的忽左忽右而飘动不止。

我的风筝放得并不好,大燕子仿佛是倦了一般,留恋在风里,舍不得飞远。一来二去,风筝竟慢悠悠地从天空中滑落下来。

那是我最喜欢的风筝呀,我急匆匆地追了过去。在御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我拾回了我的风筝。

“公主,公主……”

当我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听见远远地传来宫女们找寻我的叫唤声。一个好玩的念头从我的心里升起,既然风筝放不起来,跟小宫女们玩玩抓迷藏,也挺有趣的。于是,我躲进了小径旁的花丛里,那里种满了大丽菊。

火红火红的花朵,水灵灵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鲜艳的颜色,粉粉的,黄黄的,煞是可爱。

不远处,就是雅青小溪。

清亮亮的溪水,一弯水晶似的,倒影着阳光,碎碎密密,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黄的、褐的、灰的,是岁月的年轮,陪伴着如水的时光,静静流淌。

沿着小溪,棵棵桂树蜿蜒,叶儿由绿转黄,带着琥珀般的颜色,有些飘落小溪,辗转着,随波逐流;有些依旧眷恋枝桠,飘摇着,不舍离去。

甜蜜蜜的桂花,延延绵绵盛开着,金色的、小巧的花朵,一簇一簇、一团一团,如群玉初现瑶台,如千堆雪舞漫天。

再美的风光都不如小溪石桥上的少年。

月白色长衣,圆领窄袖,滚着祥云金边,绣四爪金龙腰带上挽着翡翠圆佩。苍劲的寒梅绽放在衣诀,微风卷拂,犹如云影中暗吐花香。乌发束着,东珠玉冠闪烁着和润的光泽,衬着他轮廓清晰的脸庞,剑眉星目,高贵得如同雪中琼树。

他安然地、静静地站着,举目远眺,没有跃马少年的意气风发,却有半溪寒月的冷清孤傲。

他是谁,为何我从没见过他?

他有心事吗?为何如此媚好的秋光却敌不过他眉间淡淡的清愁?

我跳出了花丛,向他跑去,顾不得脸上沾上了灰尘,顾不得头发挂上了花叶,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

只可惜,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猜错了故事的结局……

秋去冬来,时光飞逝。场景匆匆变换,谁又能说人生不是一出戏呢。

雪下了一夜。裹着风霜,夹着冰花,轻轻地,静静地,飘落在大地上。

树梢上挂满了冰凌,犹如一丛丛水晶珊瑚。梅花开了,暗香浮动,到底是雪似梅花白,还是梅花胜雪香。

我看着,看着那个已经跪在我府门前一天的女人,她穿着蜜合色团花棉绫褙子,桃红色棉裙,柳叶眉弯,瓜子脸瘦,纤腰盈盈,飞燕髻上的橙色绒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秋露,你起来吧。”

秋露整个人,快要陷进半腿深的雪里。她缓缓地抬起头,那早已经失神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雾水,亮晶晶的。

“陶城公主,一切都是秋露的错。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求您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就成全我们吧。”

成全?成全。

秋露很勇敢。她用两条命,要挟我。无论我的答案如何,都是输家。真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不过这没有用。

“秋露,祯哥前脚随父皇到围场巡猎,你后脚就跪倒我门前。你这出戏,做给谁看?”

秋露开始慌乱,身子瑟瑟发抖:“陶城公主,我没有……”

手炉凉了。北风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如牛毛细针,穿过大氅,刺得肌肤生疼。

“一切到此为止。我喜欢祯哥,我要他。我说过的,只要我在一日,就不许你迈进中京城半步。”

“可是您已经赐婚燕国贤王了……”

“那是我的事。”

这样的战争,我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几次,但是我不想后退,不想退缩。我只是想哪怕倾尽我的所有,我也要守卫心里的最后一点光。

嘹亮的马嘶撕裂了沉闷的空气,马踏雪地发出的沙沙响动由远而近。马上那人,一脸风尘仆仆,一脸忧心忡忡,不等马停下,便已经从马背跃下,三步并两步奔上前来。

“秋露,这样冷的天,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还好吗?”

急切的话语带着浓浓的关切。秋露一见他,便软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王爷,我来求陶城公主……”

“傻丫头,你怀着身孕,怎么还不懂得爱惜自己。我说过了,一切有我,你不要担心。”边说,他边解下自己的云白色暗花貂皮大氅,将她紧紧裹住,就像呵护着最的花,最珍贵的宝。

“我们回家。”

他扶起秋露。雪地里跪得太久,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秋露咬着唇,哀怨地看着他。

他手臂伸展,将秋露打横抱起,两人同坐一骑,扬鞭而去。

在那一刻,我对她,已经没有了嫉妒,剩下的,全是羡慕。也是在那一刻,我知道了,哪怕我能拥有一切,却独独无法拥有他的心。

祯哥,你就这么在意她吗?

你不吝在外人面前展露温柔;你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多余;你连危险日近也不自知。

心头流着血,有一把刀在一点一点地剜着。痛,好似面前的这场大雪,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当天夜里,秋露流产了。

三天后,冯太后下旨,封秋露为安东王侧妃,赐住平城别院。

这一次我没有哭,我是笑的。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疯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

为了爱他我宁愿包容他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我极度厌恶的女人。

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