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微红的眼睛
“我先退了，姑奶奶那吩咐我过去一趟呢。”冷蛾看了染画一眼，边说着边转了方向走去。
望着冷蛾的背影，柳池烟若有所思，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四姨娘，别看冷蛾相貌丑陋，其实人心善着呢，老爷在世时便是比较偏爱她呢。她说的姑奶奶便是老爷的妹妹，当年嫁给了一个财主，且不知是个粗人，整日里喝酒骂人犯浑，这不生下个儿子，照顾不周，得病留下后遗症，说是什么小儿麻痹呢，走路不利落了，老爷看着可怜，便将姑奶奶连同外甥接了回来呢。四姨娘以后小心点姑奶奶，脾气有点古怪呢。”染画看到主子发呆，解释道。
“恩呢”柳池烟有些感激这个小丫鬟，虽然快嘴快舌的，但对主子倒是挺贴心，自己才来一切事情都不知晓，若是没有这样一个贴心的人儿指点着，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呢。
一路上柳池烟默不作声，只是低头行走着。
记得嫁前那个晚上，爹爹紧紧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孩儿啊，你娘死的早，爹爹不想你做人小，更不想把嫁到莫家去，虽然咱柳府不及莫家财大气粗，但爹爹教书挣钱也算是吃穿不愁，略有盈利，怎奈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做生意赔了本，便在你身上使点子……哎，我可怜的女儿，谁叫你生就如此美貌，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想到这里，柳池烟心里一阵抽搐。
“孩儿，你天性老实羸弱，心底又善良，到了莫家不要与太太姨娘们争宠，小心过自己的日子便好，爹爹是保护不了你了……只求得你能生下自己的一男半女，将来也有个依靠。”
想起爹爹的话，看看眼前的情形，柳池烟顿时心灰意冷，老爷过世，如何能有一男半女呢？今后的日子……
“四姨娘前边就是太太的院子里。”染画指着不远处一座红砖大墙说道。
…………………
太太院落里，廊前腊梅株边，躺着穿一身厚厚大氅的太太，怀中抱一只雪白的猫，蓝天白雪阳光下，这只猫显得尤为亮眼。
太太眼眸半掩，一只手不断地抚弄着猫，正在享受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
身边躬身站着一位男人，正在神秘地与太太说话。
“你说那个死丫头罗眉儿怀上了，还好几个月了，我咋就不知晓？”太太仰起头挺直了脖颈质问道。
“我的亲姐啊，别说你不知道了，我这个府上护卫队的头子，啥消息不灵通呢？偏偏也就不知道，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是老爷刻意隐瞒的，怕是姨娘们妒忌使坏呢？”男人说道。
太太闻言不语，似乎神出，过了半晌道：“若寒，你晓得该如何去办！这如今老爷不在了，莫府不就是咱若家的天下了么？”
“姐，你的意思是……这样做是不是有风险？老爷在世时早就明确了，莫府一切事宜都必须由您和姨娘们商量着来，尤其是大少爷和姑奶奶的意见要首先考虑呢，再说这财产房契还有那些个生意都不再您的手中呢？咱不能急于求成，见机行事，慢慢来呢。”
这个叫若寒的男人，便是太太若邪的亲弟弟，在莫府当差，身为护院队的头子。
太太忽闻老爷的贴身丫鬟罗眉儿怀上了老爷的孩子，并且好几个月了，不久就要生产了，甚是气愤,。
太太最见不得别人怀孕生子，这是她一大心病，多少年了，一说到生孩子的事情，她便心里憋屈着一把火，无处发泄，便也四处发泄。
年轻时太太曾经生育过，还是一对龙凤胎，这可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喜事呢，虽说三姨娘后来也生了双胞，但只是一对女儿。这莫家生双子，或是一种遗传，老爷自己便是双生子，尚有一双胞弟弟，现如今在临县任县令呢。
龙凤胎不足一周时，便有人告诉太太说，那外嫁的小姑子不怀好意，心生妒忌呢，
不知是否巧合，不久龙凤胎先后得病不治而亡。
太太瞬间崩溃了，思来想去便认为是小姑子使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找不到把柄，但那听来的闲话，多少说明了什么，以致后来便暗中与小姑子结下了仇。
小姑子后来带着儿子返回娘家，虽然太太气愤之极，但是老爷的话她不敢违背，这些年来和小姑子便是面和心不合。
如今闻听一个丫鬟也怀上了老爷的孩子，顿时萌生杀机。
片刻，太太揽紧了怀中的大白猫，伸出手抖了抖身上的猫毛，直起了身子，准备回屋。
“砰砰……”叩门声响起。
若寒瞧了一眼太太，转身去开门。
“太太，四姨娘来请安了！”
若画头里走了进来，朝太太躬身福了福。转身又向若寒福身道：“若大人好！”
柳池烟有些紧张地走到太太跟前，刚想躬身行礼……
“喵……”突然太太怀中的大白猫或许看到了生人，一声惊嚎叫。“嗖……”的一声从太太怀中蹿出，直扑向柳池烟。
“啊！”
柳池烟不设防，一下被大白猫撞到了地上。
肥硕的大白猫一下将柳池烟撞翻在地。
瞬间的惊愕让她不知所措。
一向老实的柳池烟没有多想，一个小畜生的行为，不值得和谁去怄气，她定了定神，在染画的搀扶下缓缓站立起来，伸出双手，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灰尘，抬起脸抿了抿嘴，朝着太太歉意地一笑。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方才这大白猫冷不丁冲撞了新来的四姨娘，太太心里一惊，毕竟是自己的玩意毫无理由地闯了祸，刚想说点安慰一类的话，忽听四姨娘却主动地表示歉意，诡计多端的太太心里一怔，顿时有了主意，而且是两个主意。
第一个鬼主意便是对付罗眉儿，白猫的行动提示了她，既然这猫对陌生人如此不友好，那正好去对付那大肚子的贱人，一个畜生惹下了祸，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个鬼主意，便是对付眼前这个新来的四姨娘。从刚刚发生的事情看，这四姨娘是个老实的主，不像二姨娘小姑子她们那么难对付，原本想先来个下马威，劈头盖脸训上一顿再说的注意，顿时改变了。
不如先礼后兵了？若是能成为自己身边的人，岂不是皆大欢喜。太太确实有两把刷子，知道用兵计策。
“哎呀，妹妹啊，真是抱歉呢，这下贱的畜生怕是被我娇惯坏了，竟然敢冲撞四姨娘，咋呢，摔着了吗？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摔坏了可如何是好，这老爷刚刚过世，刚娶进来的女人，可不能受到丝毫委屈呢，啧……四姨娘不怪姐姐吧，本想将你请来，咱姐俩聊聊天，这老爷咋就这样快的去了，以后咱们可是同病相怜呢……呜呜……咱孤零零的，好凄凉呢……呜呜……若寒，赶紧着，将这不知好歹的小畜生立马乱棍打死，扔下乱坟岗子去，也好给四姨娘出出气！”
太太一喜话说的滴水不露，情真真意切切，好不感人。
“啥？”
若寒闻言惊愕地望着姐姐，就连染画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府上谁人不知，这肥嘟嘟的大白猫便是太太的命根子呢，平日里丫鬟们见到白猫若是不问声好，都逃脱不了太太一顿臭骂。
今儿这是咋的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太太竟为了一个新来的姨娘要处死多年养育心爱的大白猫？
若寒显然不能理解姐姐的意思，愣是站着未动。
“还站着作甚，快点给我抓起这只畜生，立马处死！谁也不能求情！”太太气愤地说道。
说毕抬眼瞧了一下四姨娘。
完全不知情的柳池烟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单纯厚道不谙事的她此时只剩下无尽的感动，竟是一句完整的话儿也说不出来了。
“别……太太，我不碍事……呢……”
一语未了，忽听外边有人说话：“谁来了，这么热闹……是来找我玩的么？”
话犹未了，只见太太的傻丫鬟坠翘，晃悠悠进来了，手里还拎个鸡毛毯子。
一眼望见柳池烟，立马笑着说道：“原是小贱人来了，嘻嘻，请坐吧，坠翘给你倒茶去……”
坠翘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兴奋地走进了屋里。
傻丫鬟的话让太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颇是尴尬。
“嘿嘿，这傻丫头平日里，呼唤惯了白猫为小贱人，还以为是好话呢，妹妹别在意呢……若寒，还不赶紧打死那只畜生！”太太厉声喝道。
不明的柳池烟尚信了太太的话，抿嘴笑了笑。然而一旁的染画却明明白白的，这明摆着太太平日里背后骂四姨娘小贱人，让傻丫鬟学去了。
若寒遵命去追赶大白猫，不一会便将白猫抓了去，当着太太的面，拎起来狠狠朝地上一摔……
“喵喵……”一声凄惨的嚎叫，大白猫命丧黄泉。
啊啊……
忽然，傻丫鬟从房里冲出，手里的茶杯“哐当”落地，摔的粉碎，一眼看见地上的死猫，楞了一下，接着像疯一般，头一伸，直直朝若寒冲撞去……
“你赔，你赔我的小贱人……呜呜……大坏蛋……”
这一幕令柳池烟尴尬不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
“太太在家么？”
门外一阵略嘶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大少爷大踏步走了进来。
“四姨娘也在这里，给太太姨娘请安了。”大少爷礼貌性地问候，随后悄悄瞅了一眼了四姨娘。
大少爷的到来，倒是解了围，傻丫鬟闹归闹，无人当真。若寒推开了还在闹腾的坠翘，弯腰把猫拎起来，一扬手，便将死猫准确无误地扔进了院墙跟前的一口枯井中。坠翘见状，立即泣着奔了过去，伏在井口恸哭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