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那就没办法喽。”陈雪摊了摊手，站起来就走了，她一边走一边数着“一，二，三”，果
然就听见了背后的喊声：“哎，算了算了，我看你也是喜欢，这个线十二色的我也不多要你钱，一共二十块钱，要就要不要拉倒。”
陈雪站住了笑着说到：“不行，顶多十二，再多没有了。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块钱，花二十块钱买东西玩还得了。”
那人看陈雪态度也很坚决：“好了好了，十二就十二，谁让你有这个手艺别人没有呢？这个线给了你也不浪费了。”
陈雪这才笑开了又走回来：“那就多谢你啦，我还真会用这个线攒花打络子，回头做好了我送你两个。”这么多线十二块钱买下来，还真有点出乎她预料，本来二十块钱的时候她也就可以点头了，但是想想还是再压压价。虽然她现在身上钱不少，但是毕竟是坐吃山空，而且对于这个时候的人来说，二十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呢。
那个小伙子听她这么说也笑起来：“那可就说好了，我经常在这边练摊儿。我下次再看到了，可得跟你要。”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捡出个塑料袋来把十几卷线一并都装进去。
陈雪听到对方说话一挑眉：“练摊儿？你北京人儿？”
这小伙子一听陈雪这么说话也乐了：“是啊，妹子你也北京人？我一听口音就是。“
陈雪一笑点点头，她这口音可没有什么北京味儿，应该算是标准普通话了，不过这边南方人多，街上人说话都有些南方口音，年纪大一点的，直接都是讲粤语，她这句话是故意用上了儿化音。
小伙子是个自来熟，看陈雪一点头，说道：“怪道是我们北京老乡，我说这么心灵手巧呢，这种丝线都没有人认得，倒是你能认得出来。我叫武清华，我经常跑香港带货的，你下次要是有什么要买的，可以给我捎信，我去香港帮你带。”
武清华家里面也是在北京，父母都是在政府部门里，要真论起来，也算是个小官二代，但是他一没有什么当官的想法，二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在家里面就是整天惹事儿，倒是气得他父母都不想管他。却没想到这边中央的文件才下来，要推动市场繁荣，逐步放开计划经济了，这小子马上扔下一个纸条就上了南下的火车了。到了这边，靠着各种朋友和家里面千丝万缕的关系，干起来倒腾东西的事儿来。他刚才和陈雪说的什么去香港办事买了这丝线想回来给家里面人用根本就是胡扯，他在这边也没个什么家里人，就是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吹牛，他说什么东西他都卖得出去，现在开始要打开国门了，这香港的东西过来一定能卖出好价钱，这话被一个生意上有点儿竞争关系的人给拿住了，说他拿出一样东西来，在这边肯定没人认得没人买。这话把武清华给说火了，两人就打起赌来，不过武清华也留了一个心眼，约定不许拿贵的东西来，而且必须真是好东西，不
能是没用的破烂。毕竟这会儿大家都不富裕，要弄个天价的东西来，在内地这边还真可能卖不出去。对方则要求他不行背后做小动作，找人请托。他是知道武清华在内地这边政商两界都有点小关系的，要是弄个便宜东西过来，他悄悄找人抬一抬，让别人假装成顾客接手不就得了么？结果两人争论来争论去，最后定下来说来的东西价钱不能超过一块钱，但是武清华也只能在外面的小摊上卖给陌生人，这才算是成功。
武清华这就接下了这个赌了，真等那东西送过来的时候，他就有点儿傻眼了，这的确是好东西的，这种好的上花纹的丝线，都得要特殊的机器才能织。但是问题是这东西摆在外面还真没有人认得没有人会买啊，这东西都是在那些高级定制的衣服上才会用到一点儿，就武清华也就是在他妈妈的几件衣服上见过才知道这是用来攒花的一种特殊的线。这东西就是买也只有大厂会买，平时谁买回去啊，这买回去也没用啊。
但是这赌都应了，他不出来摆摊也不行啊。对方也真够厉害的，还叫了一个自己厂里面的业务员也跟着一起来摆摊，就是盯着武清华不要搞小动作。平常武清华从香港那边弄来的衣服日用品都是这边集市上的稀罕货，可是今天这晒了一上午的太阳了，都没有人来问这几卷线，武清华自己都在这儿愁呢。那会儿陈雪来问的时候，说实话，他是真的心里面一松，还好，还有人认得。不过这讨价还价也还是要做的，要不然卖个东西出去都没赚钱，回头这赌也不能算他赢。现在好了，这丝线对方说是进过来都是大批量论公斤地进，划下来一卷三毛钱，他这卖了一块，而且是包圆全卖出去了，这赌约怎么说都是他赢了。心里面轻松，又真是遇到个老乡，武清华这说话也自在起来。
陈雪答应着：“行啊，我要真有什么想买，肯定来找你。你这名字叫清华，难不成是清华大学毕业的？”
陈雪一看武清华这个精明劲儿，又说是经常跑香港的，看着就像传说中的八十年代的倒爷。这种人都是胆大，还各有各自己的路子，这方面她是比不了，虽然家里面也是在军队上，不过陈雪印象中父母都是比较严肃的，自己肯定是没有那个资源去做倒爷了。
“嗨，我倒是想，可惜这名字白叫了，就混了个初中毕业。我说真的，妹子，这边难得见到个北京人儿，可是得认识认识。你答应我的这个络子，可不能忘了。”
“行，一定忘不了你的。我叫陈雪，家里是部队上的。下次我再进城的时候带给你。”
”好咧，下次要是带的有什么好货我也给你留一件。“
陈雪还真没想到武清华这么熟络，互留了名字这才走了。
她在市集上又逛了逛，路过一家理发店就走了进去。原身是留了长长的头发，本来是编成麻花辫的，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常见的发型。但是陈雪顶着这么一头重重的头发，实在是有点嫌麻烦，夏天这头发厚厚的本来就热。她现在天天游泳还得洗头，洗得洗半天，洗完了干又要半天，挺烦的。不如正好这次进城剪短点。
陈雪走了进去，直接跟理发员说了要减短，但是要还能扎起来，剪成短发虽然清爽了，但是不一个月就又长长了，回头还得来剪。半长不短的时候批着又热得很。不如剪成半长发，这样洗头不是太麻烦，平时也可以扎起来，隔两三个月再剪一次就行了。
等陈雪把头发理完，中午都过了，她匆匆找了个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吃，垫了肚子，就又回了廖记凉茶铺。
陈雪回来的时候果然看到店里面除了陈阿婆，还坐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这人面相上看脸圆团团的，两只眼睛不大，一笑就就弯起来，嘴唇也是厚厚的，一看就是和气生财憨厚的样子。
不过等听了对方说话，陈雪就发现这以貌取人不靠谱，这廖家老大廖林山看起来虽然嘴唇厚厚的，说话可是很难说的。不过她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双方可以明明白白地算帐。合伙做生意，就是一开始说明白了才好。最怕是开始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后面做着做着总觉得自己吃了亏。开始就把合作的条件谈明白了，签下协议来，到了后面照章办事，双方也都不必有什么担忧。
既然对方讲得这么清楚，陈雪也就一条一条的和廖林山细谈，这会儿下午两点多钟，大热的天按说正是人容易犯困的时候，但是这两个人谈起来却是热烈得很，一点儿倦意都没有。
等把大体的章程约定完，已经三点多了。
”既然谈好了，就按照这个我们先签个协议，这个星期四吧，我先送第一批的点心过来，陈阿婆和廖大哥也先尝尝，在店里面这边卖的时候也还要陈阿婆多多帮忙。“
两人约定了陈雪每周至少给这边供一次货，运费是由陈雪这边出，如果后面卖得好要加量，需要提前三天先通知到陈雪，并且运输就要由廖记这样来协调。
在先期试卖的时候先按点心总量十斤一天供，店里面帮助卖货，价格由陈雪定，这卖了以后的钱两边三七分，陈雪这边分七，因为原料成本都是在她这边。一个星期试卖下来再定以后每周供货的量，第一个星期卖得完卖不完好坏不论，廖记不承担责任。后面定下来每周基本的销货量之后，如果廖记这边积压了卖不掉，廖记要承担这部分积压的损失。这也是陈雪为了防止廖记不用心卖，任由她的点心变质加上去的。虽然凉茶配点心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不过如果没有点压力，也不见得能卖得动。
陈雪对于自己做的点心有信心，这些点心别人尝过了以后肯定会喜欢上的，到时候肯定不是一个星期十斤的事儿了。
第一个星期按陈雪的估计，摊下来以后利润她等于是分了一半给廖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她现在一无店面，二无人手，什么都要靠廖记这边帮忙。等上了正轨之后，后面的事情再慢慢地琢磨吧。
廖林山把两人刚刚商议好的内容写下来，一式两份，两人都分别签了字，这一份协议就算签成了。陈雪对于廖林山这样写一式两分的做法也挺满意，这个时候对刚刚开始有点做生意的苗头，大部分的人对于做生意合伙什么的，都不太懂，常常就是口头上一说就开始干起来了，连个中间人也没有，到后面两边说的对不上又谈不拢，像廖林山这样开始就能好好谈合作条件，还能谈到例如运费等诸多细节，后面又能把这些内容都 细细罗列好的真不多。可能也是因为廖家原来也就开着铺子，多少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陈雪把签好的协议收在自己的包里面，和廖家母子两打了招呼离开了。这边谈好了，离下次送货就还有三天了，她要做出七十斤的点心来，现在就要开始做些准备了。
送了陈雪出去，陈阿婆对着廖林山问到：”老大，你觉得这事儿能成？“
廖林山还是一脸憨厚的笑：”妈，这成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不过我觉得陈雪说着挺在理的。这凉茶喝着苦，虽然大家也知道是对身体好，但是要是能同时吃点点心改改味，不是更好？而且我们也不白给她卖这个点心，也得三成的利的。这基本就是白得的。第一个星期还是试行，要是卖得不好，后面就少卖点，如果赚不上钱顶多是这阵子白忙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那这不是把损失都让陈雪担了，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才那么点大，又不是本地人这也不好。“听老大这么一劝，陈阿婆倒是不担心自己家这边了，又担心起陈雪那边来，这合伙做生意，风险都让一边担了也不是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