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张恬静的容颜时,裴少卿幽幽松了口气。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竟没有丝毫发觉。
而苏茗浅那纤瘦的身影,此刻正伏在他床边,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裴少卿放下剑,凝视着苏茗浅熟睡的脸庞,指尖情不自禁划过她的眉眼。
此刻的她,温顺得如同年幼时养过的那只小猫。只可惜,母亲死后,那只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要!爹!我爹没有杀人!不要处死他!不要!”
忽然,苏茗浅尖叫一声,双手在半空胡乱挥舞起来。眼睛却还紧紧闭着。
做噩梦了吗?
做噩梦了,那是她永远无法忘却的梦。
梦中的苏茗浅,站在苏府门前,随众人一起迎接苏若芷。
“若芷的车架也快到了吧?”
“什么若芷,现在已经是昭仪公主了!”
话音未落,前街传来马蹄的哒哒声。
那是苏若芷荣封昭仪公主后,第一次回府探亲,苏家老小早早候在门前。片刻之后,一架锦绣马车,终于停在了门前。
让人不解的是,车后却跟着两列手持长剑的士兵和一辆囚车。
从车里走下的苏若芷忽然挥手,指着她的父亲苏宗毅道:“把犯人苏宗毅拿下!”
转眼之间,无数士兵蜂拥而上,把父亲扣上了囚车。
“犯人?若芷,你在说什么呢?”母亲白秀秀万分震惊,上前拉住苏若芷的袖子。
“你们不知道吗?苏宗毅触犯杀人之罪,皇上下令凌迟处死!”
说完,苏若芷冷冷扫过人群,毅然上了马车。
徒留苏家众人乱作一团,虚弱的母亲两眼一黑,晕倒在苏茗浅的怀里。
第二日午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仆人,连滚带爬的冲进了苏府。
“不好了!小姐!老爷他…他已经在街头被凌迟处死了!”
正在给母亲喂药的苏茗浅,双手一颤,药碗“啪”的一声摔到地上。
-老爷他,已经在街头凌迟处死了!
声音,在那一刻从苏茗浅耳边消失了。
寂静过后,房中突然爆发出母亲的哭声。她还未从这个噩耗中回过神,门外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苏茗浅深吸一口气,安顿好母亲,朝着喧闹声走了过去。
只见偌大的苏府之前,已挤满了士兵,不顾家丁阻拦,气势汹汹的冲进院中。推搡之间,苏茗浅一步往前,挡住他们之前。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苏宗毅杀人,罪无可赦,我等奉命抄家!”
话一说完,猛地推开苏茗浅。她却拿起管家手中的长棍,再一次拦住了士兵。
“不说清楚,就不准再往前一步。”
士兵大怒,挥手打来。苏茗浅脚步不稳,撞到了一旁的假山上。
血,从她额头缓缓滑落。
身后却突然传来母亲的哭闹之声:“好大一张圆饼,快拿给我!把那个拿给我!哈哈哈哈哈,宗毅最喜欢吃这个了!”
回头之时,才见一个女人,疯疯癫癫的从房里跑了出来。
她的鞋呢?头上的发簪去哪儿了?苏茗浅强忍着痛意,想追上母亲,却见她爬上了假山,伸手去够天边那轮高阳。
眼看就要从假山上掉下来,苏茗浅这才意识到——母亲白秀秀疯了。
短短一日之间,父亲被杀,苏府被抄,母亲疯了。
她永远忘不了,父亲被挂在城墙上的那颗头颅,那蒙受不白之冤,含恨九泉的头颅。终是让苏茗浅泣不成声。
“爹...爹......”
她怎么了?
看着梦中的苏茗浅落下两行清泪,裴少卿愣了愣,莫名的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苏茗浅却像握住了救命稻草,顺着裴少卿的手,紧紧抱住了他整条左臂。
裴少卿被拉得险些掉到床下。
不论怎么用力,手都无法从她怀中抽出,除非他喊醒苏茗浅。
但他不愿意。
又是一声叹息,裴少卿忽然俯身,右臂环住了她的腰。下一瞬,苏茗浅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随后落入身边的被褥里。
手也抽不出来,只能让她在这里睡一晚了。裴少卿揉揉眉心,苏茗浅却得寸进尺,似乎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钻进了他怀中。
真是拿她没办法。
裴少卿面上虽然无奈,眼中却徜徉着一抹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