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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受伤
扶风歌
某在斯
2900

叶归凡是被人群的吵闹声吵醒的,有许多人在周边说话,倒是听不太清楚。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却觉得浑身冰凉,连同肩膀上自己划的伤口一道,都似乎被浸泡在冰水之中,几乎都麻木了。

叶归凡试了几次,才从寒意中挣脱出来,首先恢复知觉的是耳朵,佩兰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叶归凡睁开了眼睛,只见佩兰满脸的泪痕,见到她醒过来,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地搓着叶归凡的手。

“怎么了?”叶归凡柔声问,她连着问了几遍,佩兰仍然是一副着急的样子,叶归凡这才发现她并没有成功发出声音。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四肢并不听使唤,浑身有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感,她回忆起冬日里的景虞山,山上寒冷的气温,还有夜里灌进房间的风,连梦里都是一片冰凉。

是过度的寒冷带来的疼痛。

叶归凡把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佩兰身上,使劲坐起身,她嗫嚅着嘴唇,佩兰凑上去听,叶归凡不停地问着“怎么了”。佩兰“哇”地一声又哭了。叶归凡微微摇摇头,发觉自己的身体以几不可见的幅度颤抖着。

“别哭了!”挽月皱着眉头冒出来,“我就去台上把东西拆了,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叶归凡没有说话,暗自回忆着自己应该如何想一套合理的说辞。

“刺客抓住了没有?”挽月问旁边站着的士兵中领头的那一个。

那人连看都不敢看挽月:“还没有。”

“那还在这里干什么?!”

士兵们明知那刺客不止一个,里外接应早就离开了,能找到的几率小之又小,得了挽月的吩咐,也只得四散开去。

四周都有人在跑来跑去,叶归凡心里着急,拽拽佩兰的袖子。佩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抽抽噎噎地解释:“方才我在亭子里等姑娘回来,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有个小厮带着伤跑过来,说南郡王被刺客偷袭……我问他有没有看见姑娘,他还没说话就昏了过去……”

“南郡王这个人素来荒唐,这赏月节是王都中贵女公子们才可参与,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挽月接过有人递来的热水端到叶归凡嘴边,叶归凡喝了几口,觉得一股暖意渐渐涌入身体,方才好了些。

“知道刺客是谁吗?”叶归凡问。

“暂时查不出来,只知道不止一个人,南郡王身上的伤有轻有重,估计是不同人所为。”挽月说,“说起来你好好的去后面的画舫做什么?”

叶归凡刚要说话,就被风猛地呛了一口开始咳嗽,只觉得心口处似乎被一只手狠狠抓紧了,强忍住不适道:“有个姑娘来给我敬酒,把酒水都洒在我衣服上了,她让我去那里换一身衣服。”

挽月不屑:“你这人看着也挺聪明的,怎么就着了这么老套的道。”

叶归凡笑了笑,没说话。

“见着刺客了吗?”

“没有,”叶归凡摇头,一边说一边字斟句酌,“我进去的时候一点光都没有,我心里还觉得奇怪,摸索着到了内厅,看见南郡王倒在地上,就蹲下去想探探鼻息,却被人偷袭了,还刺伤了我。”

“这么说,你应该是被刺伤,打晕之后才被丢进了湖里……”

叶归凡苦笑,沈临渊这个人喜怒无常的很,又喜欢不知轻重地恶作剧,不过这么一来她就不用想法子解释为什么南郡王额头上那道伤的力度看起来是女子所为了,毕竟她在明镜湖的另一头飘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巡逻的人发现打捞上来。

“我去把医士叫过来。”挽月起身道,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话音未落就急着走。

叶归凡急忙拉过佩兰耳语,佩兰点点头,道:“公主,奴婢去吧。您在这里陪姑娘说说话,那边乱,您走动不方便。”

挽月便在叶归凡身边坐下了,她坐在草地上,夜已经深了,草叶上都沾了露水。挽月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公主怎么没有带随身的丫鬟?”叶归凡笑着问。

“踏歌在宫里,”挽月悄声说,“我偷偷出来的。”

“以你的性子,这种场合应该不爱来吧。”

挽月:“我是不爱来,听说叶将军的女儿叶归凡回了王都,出席了赏月节。我就不相信天下有那么巧的事情,我能连着遇到两个叫叶归凡的人。”

叶归凡笑:“现在知道其实是同一个人了。”从开始说话到现在,叶归凡每说几个字就要咳嗽一声。

“你别说话了,”挽月忙道,“等医士过来看看。”

“我没事,”叶归凡摇头,“我懂医,只是冻着了。”说到这里,她疑惑地张望远处的明镜湖,水平如镜,已到深夜,那水面之上仍然有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

“那湖水怎么这么冷?”叶归凡问。

“就是啊!”挽月看起来有些生气,“从前这明镜湖修建时,民间有人进献了一块千年的寒冰,那冰块遇着普通的水根本不会融化,放在箱子里运到宫里来的时候,明明是盛夏酷暑,硬生生把人冻得打喷嚏。父皇觉得新奇,把寒冰放在明镜湖底,湖水也不结冰,只是水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看着有如仙境,湖水冷得结骨头。连高手们在水中都待不了长久的。”

挽月担心地望向佩兰去的地方:“你的丫鬟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归凡忍不住问:“公主……”

“叫我的名字。”

“好,”叶归凡顺着她的意思,“挽月,我一直想问你,咱们不多的交集只是在景虞山下的那一面,你为何如此关心我?”

挽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她的问题:“这能有什么原因,我都已经是公主了,想与谁做朋友就与谁做朋友。”她对着那边喧闹的人群努努嘴:“瞧见吗,那些人都是忙着关心南郡王的,连你的二姐也是。”

挽月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精致的手链,也不管叶归凡的想法,自顾自抬起她的手戴上了。

叶归凡抬起手看了看,伸手去摸那些鲜红的小珠子。

“不可以拒绝,”挽月说,“是我送给朋友的见面礼,不名贵的珊瑚珠子手链。你不要也必须得拿着。”

“咱们是朋友吗?”

“我说是就是!”挽月说,“你今天这一身衣服虽然鲜艳但是并不适合你,那些首饰也太俗气。赶明儿我给你送点好的过来。”

佩兰带着医士过来了,那上了年纪的医士在挽月面前连连告罪:“公主,实在是南郡王那里走不开……”

“我叫了你,你还这么慢,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挽月瞪了他一眼。

叶归凡又咳嗽了几声,那医士便忙不迭地找了个台阶下,为叶归凡把脉。

“叶姑娘可是习过武?”

“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上不得台面的。”叶归凡回答说,见那医士皱着眉,“但我学医,常年与草药打交道。”

“那便是了。”医士收回手,“这明镜湖水寒气入骨髓,一般的人甚至在这里会活活冻死也未可知,叶姑娘与草药为伴,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多注意不可受寒,比寻常人更要小心,再有什么劳心费力的事统统都得放下。”

“我家姑娘肩膀上的伤呢?”佩兰问。

医士说了句“得罪了”,轻轻掀起叶归凡肩膀处的衣服,用干净的布擦拭伤口,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创口并不大,但看起来很深。

“与南郡王手臂上的应该是同一种兵器,但没能找到,也不能确定是何物。”医士掏了片锋利的刀片,“这么深的伤口,须得把创面扩大才不至于感染。”

叶归凡心里暗暗叫苦,她是最怕疼的人,当时自己对自己下狠手也只不过是生怕连累父母亲,如今这恶果还得进一步扩大,她在心里啐了沈临渊一口。

医士把创面扩大后上了药,又用纱布层层裹起来。

他匆匆看完,又说南郡王那里离不开便走了。

挽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什么医士,我看他就是个庸医,连个方子都没开,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便走了。”

叶归凡肩膀疼得不想说话,抬了抬手。佩兰便会意:“公主,今日这一闹大家都累了,您也早些回宫吧。”

挽月点点头:“我回去叶府看你的。”在暗处的那些个侍卫就等着她这句话,闻声便出来护送挽月,挽月拨了十几个人说要把叶归凡送回去,到底是没有提起叶青翙一句。

叶归凡让佩兰去叫了叶青翙,叶青翙几次想向叶归凡打听挽月与她相识的契机,都被佩兰挡了回去。叶归凡懒懒地靠在马车里,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