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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流氓遇流氓
锦江春
付青染
3025

面馆里遭遇的事,并未在陶君欢心上起半分波澜。

第二日,那位锅盔店的李老板如约送了近百个锅盔到陶家酒馆。纵人这才知道陶君欢跟陶桂救人的事,自然对她十分钦佩。

不过这事传到她的仇家那里,却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朱洪清派人到陶君欢家里本来想强行将那红宝石项链收走,奈何手下在她那一亩三分地翻了一夜,一无所获。

在蜀中,朱洪清是最为郑肖所倚重之人,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朱洪清本是个到哪里都要横着走的人,竟被陶君欢一个小女娃娃威胁,那种感觉实在不妙。那红宝石项链是大夷明王的信物,陶君欢敢拿那东西要威胁他,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可东西找不到,陶君欢还成了英雄。

朱洪清办了件好事,奈何他的所做在旁人眼里并没有被记住。

朱洪清非常不舒服,所以他把那些打不到东西的手下重重打了几十个板子。

可他依然不舒服,那东西在陶君欢手里,是个天大的祸害。那丫头敢让陶桂找上门,一定是知道明王身份的。

“来人,去陶家酒馆,把陶姑娘请到府上来,就说我晚上要请她吃酒。”

手下知道朱洪清这日不高兴,哪里还敢耽搁,当时就骑了快马去馆家酒馆里打陶君欢。

朱洪清跟陶君武结下梁子的事并非什么秘密,自然酒馆里的人也都知道陶君欢若真的跟着那个手下走了,必定危险。尤其是陶桂,急的不行,“欢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倒要看看那姓朱的能奈你何。”

朱府来人听到自家老爷被人这般轻谩立即黑了一张脸,陶桂根本不理睬对方,只将陶君欢拉到一旁,“要不就别去了吧,那姓朱的找你做什么,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陶君欢在原地站了片刻,终究摇了摇头,“不行,他既然派人来,说明不会给我拒绝的机会。在这成都府,他若真要找我,必然也躲不掉。你且安心在这里呆着,我不会有事的。”

酒馆里的其它人也想劝阻陶君欢,却又架不住朱府的人在旁唬着脸,都不敢上前来搭话。陶君欢毫不在意,将那些锅盔一一分给众人以后,又拿油纸打包了几个,同时递了一个给那下人,“这是李老板刚送来的锅盔,你偿偿,成都府的百年老字号,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那下人瞄一眼陶君欢,尴尬的不行,“陶姑娘,我家老爷还在等着呢,我们快些走吧,小人不饿。”

陶君欢将油纸包塞到他怀里,“不饿也拿着呀,这是我给你家老爷打包的,给他偿偿。”

那下人冷不盯被一骨子葱油香燎起了食欲,可怀里那油纸包油乎乎的令他胸前的衣衫瞬间大块的油渍,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陶姑娘,我们快些走吧。”

陶君欢心下了然,点点头跟着那个人出了酒馆。

下午的太阳烈的很,她眯着眼睛看一眼酒馆外头冒着热气的地面,“小哥,你家老爷可有说请我去做什么了?这会儿大阳很大啊,晒着我怎么办。”

她虽不算黑,可也绝不白,常年在酒馆里讨生活令她的肌肤没有半分少女该有的娇嫩,再加上她衣着寻常,一看就不是什么金贵之人。

朱府的下人心里不屑,可他拿不准朱洪清到底要做什么,偿到了自家大人发火的模样,如今还指着这陶君欢能够去去他的火气呢。

下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是小人考虑不周到,陶姑娘你在此稍等片刻,小人去你雇顶轿子。”

陶君欢等那人走了以后,拿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明明对自己一脸不屑却还如此忍让,分明就是那姓朱的做了什么?

陶君欢寻常出门,坐坐马车已是奢侈至极,如今坐着马车上朱府,她只觉是祖宗坟头冒青烟才有的待遇,自然心情极好。

陶君欢来过朱府,可从未有机会跨过大门。如今被人抬到门口,又被礼迎入内,她准备写信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傅。他老人家在临庆府肯定无聊,送点儿好消息让他也能开心开心。

随着下人入了朱府,陶君欢被人领着在前府的九曲十八廊转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来到了后头的一处亭子,并且见到了朱洪清。

朱洪清身为郑肖的第一幕僚,在蜀中有无数头衔,也捞足了油水。

陶君欢打量着他一身墨玉的锦袍,心里盘算着这样的作工绣织,只怕没有千两是拿不下来的。

她眯起眼睛假笑,“朱大人,您如此着急把我找来,可是有什么事?”

朱洪清是个瘦小的中年大叔,可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下巴处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令他看上去很显老,然而陶君欢知道,这个朱洪清比她的师傅还要小上半轮。

她在打量朱洪清,朱洪清也在打量陶君欢,二人各怀心思,眼神之间的刀光剑影也不过须臾。朱洪清一撩袍子先落坐,“听说陶君欢爱酒,我正好收了两坛好酒,便想请陶君欢过来替我看看,这酒到底好是不好。”

他不请她坐,陶君欢也不空气,坐到他对面,直接拿起桌上的筷子,“蜀中竟还有人敢给朱大人下套?”

“百年名酒,何其珍贵,小心谨慎,理所当然。”

陶君欢放下筷子露出一脸意外模样,“竟有百年之久?是什么酒,大人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陶君欢那毫不掩饰的眼馋,令朱洪清很是满意。

他一拍掌,立即有两名美婢拖着两盘酒进入亭子中央。

炎炎烈日,香风扑鼻而来。陶君欢吸了吸鼻子,表情微变,不过看到那两名婢女手中的陶罐,她又按捺下了心中的厌恶。

两名美婢动作太慢,陶君欢哪里还等的急,直接从其中一人手里抱过陶罐就直接开了坛封。

刹那之间,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香从陶罐里缓缓飘出,陶君欢愣了愣神,“这是……梨花春?”

陶君欢有些意外,这盛唐名曲,早已随着盛世大唐的坠落而失传,她也不过是在酒谱上见识过而已,不想竟在这朱府亲眼看到了这失传名酒。

朱洪清点头,目露精光,“看来我是找对人了,这确实是梨花春,当年的敬宗皇帝正是以此酒款待了万国来使。”

他拿过另一美婢拖盘里的陶罐,“姑娘偿偿,这是否是真正的梨花春。”

陶君欢根本不客气,直接往面前的大碗里倒了半碗,一饮而尽……

“如何?”

陶君欢用了很久才睁开双眼,“朱大人,你捡到宝贝了。这确实是失传已久的梨花春,只不过这酒早在唐亡之时就已经失传,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眼睛里近乎痴迷的神色令朱洪清若有所思,“偶然所得,只怕有假。既然这酒是真的,那我便安心了。多谢姑娘,改日朱某必有重谢。”

陶君欢坐回椅子上,屁股挪来挪去始终舒服不了,她直勾勾的看着那酒坛子,“大人,这炎炎午后把我找来,只是为了请我试酒?你方才说要重谢?不知大人准备如何谢我?”

“自是金银百两。”

陶君欢冷笑,伸手抱过那坛梨花春,“大人得了两坛,如今便送我一坛作答就好,不必金银俗物。”

朱洪清脸上笑意浅了些许,“姑娘你可知道这酒价值几何?这可是我要送给郑大人的生辰礼。”

陶君欢掉起一抹坏笑,“哦!”

她当着朱洪清往那酒坛之中吐了一口口水。

朱洪清:“……”

炎炎烈日,亭子外头,百草弯腰。

陶君欢将那梨花春放回桌子上,“现在朱大人送不了了吧,郑大人可是节度使,咱们蜀中的大人物,怎么会吃我这酒家女的口水?”

她脸上的流氓气令朱洪清动了怒,一张本就没什么肉的脸因为生气,筋都冒出来了。陶君欢不为所动,仍笑嘻嘻的,“难道朱大人想悄悄把这酒送了?”

短暂的片刻功夫,陶君欢脖子是凉的。她知道,那是朱洪清身上正在蔓延的杀气。他想杀了她,想的眼睛都红了。

可是最终,朱洪清却只是顶着一双腥红的眼睛哈哈大笑,“陶姑娘不愧是酒正的徒弟,这份胆色无人能及。好酒配美人,理所当然。姑娘既然爱酒,这酒赠你又有何妨。”

陶君欢哼了哼,“多谢。”

朱洪清退让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眼下得了这一坛宝贝,她觉得摸一把老虎屁股也是很值的。

朱洪清验完了酒,又在陶君欢这里找了不痛快,自然不想再与她废话,“在下还有事情要处理,姑娘可需要我送你回去?”

“好呀,那可谢谢朱大人了,这太阳大的,真怕把人晒坏了。”

她笑的开心,“大人真是个好人。”

朱洪清的脸黑成了碳,“不必客气。”

陶君欢掏着一坛有市无价的美酒欢喜的坐着朱府的马车回了酒馆,朱洪清气极败坏,不仅没在陶君欢身上占到半分便宜,还损失了一坛好酒,还气到满嘴都气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