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
李丽娟看床头放着一卷红色的卫生纸，纸的质量不是很好，用手一摸干拉拉的，然而现在就是这么个条件，只能将就，她用纸给李丽媛擦了擦，这才把已经冻得腿有些凉的李丽媛抱到床上去。
李丽媛笑着钻进被窝里，李丽娟看了看地上的小尿盆，叹了口气，赶紧把自己的衣服穿上，下面一条薄棉裤，外面套着一条条绒的裤子，上面穿一件花棉袄。棉袄棉裤做的都挺合身的，看起来一点都不臃肿，这是姥姥跟奶奶的手艺。
两位老人家操劳多年，都没有住上干净明亮的房子，特别是姥姥，更是把自己的房子卖了，跟着他们一家住在租来的平房里。后面几年姥姥身体不好，硬是拖着不去医院，就怕花钱。那个时候李丽娟刚毕业，她还记得自己省吃俭用的攒下一点钱，给姥姥买了一件羽绒服，姥姥一个劲的埋怨她花钱，却还是很珍惜的把衣服穿在身上。过完那个冬天之后，姥姥就在来年的夏天溘然长逝。李丽娟心里埋怨自己没有经常回来看望这个将她从小带到大的老人家，但是斯人已逝，徒留悲伤而已。
李丽娟刚穿好衣服，姥姥就推门进来了，她看到地上的尿盆，便问：“这是谁尿的啊？”
李丽娟在一旁道：“媛媛呀，我都这么大了还能在屋子里做这个吗？”
“你伺候着你妹妹尿的啊？”
“对啊。”
姥姥笑起来：“哎呀，你们姐俩这是一下子就长大了啊，好了，放着我收拾吧，你先去洗洗脸，咱们这就吃早饭了。”
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小米粥的香气，李丽娟觉得自己的肚子一下就空了。外间进门的角落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本子，还有一个盛鸡蛋的小筐。李丽娟走过去，看到本子上写着谁家送了什么，这个得好好的记着，等到以后要是人家家里有事了，就按着这个去给人家送礼，这么多年来，村子里的人就是靠这些人情往来维系彼此间的感情，谁家有事了，大家都会伸出手来帮一把。
李父从东屋出来，看到李丽娟站在桌前看那个本子，笑着说：“娟娟，这上面你能认识几个字啊？”
李丽娟听了，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的，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就不吭声了。村里的育红班除了教几首儿歌，简单的数数，还真没教其他的东西。说起来，村里设立育红班就是为了给大家有个看孩子的地方，大家平日里都要下地干活，孩子小，带去地里太不方便了。
李丽娟撅了撅嘴，低着头进了东屋，东屋里头有一盘炕，从东到西占据了屋子北边的位置，南边靠着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三抽桌，下面是两扇门的橱子，挨着三抽桌是一个缝纫机，这些都是李母当年结婚时候的嫁妆。
西屋的门口还有个暖包，是李父用砖头垒的，暖包通着外间的炉子，用炉子烧水做饭的时候，热气会顺着管道进到暖包里面让暖包发热，而那些烟气则是顺着暖包上的一根铁皮烟囱散到屋外面。
这个时候能烧煤的人家不多，他们家能用上煤还是因为李振兴和赵明岚在城里的服装厂上班，早些的时候厂里会给他们发煤票，等到后来买东西不用票了，他们就找人帮着买。有他们两个人帮忙，李家这几年冬天都有煤烧。
李丽娟所在的这个叫做龙女河的小村子，地处北部平原，冬天很是寒冷，要是没有一定的取暖设施，只靠多穿棉袄度过冬天，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他们家这样的炉子基本家家户户都有，除了炕，冬天取暖基本上就靠这个，只是烧煤的不多，大多人家还是用木头烧的炉子。
李母怀里抱着孩子，靠墙坐在炕头上，炕烧得很热，冬天他们一家都在这炕上睡觉，这个炕从东到西得有三米半，一大家子睡是足够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在炕底下塞上柴火，一晚上被窝里都是暖和的。
看到大女儿进来，赵明岚招呼她到炕上来。李丽娟脱了鞋子上炕，看到弟弟闭着眼睛，小嘴使劲的鼓着在吃奶。
赵明岚柔声问：“娟娟，今天不发烧了吧？觉得身体怎么样？我跟你爸说了，让他今天带你去卫生院找医生看看去。”
大概是昨天出了一身汗，李丽娟觉得现在身体很轻松，但是去找医生再看看是应该的，于是她点了点头：“妈妈，吃了饭我就跟爸爸去。”
“要是医生说要给你打针，你就打，你现在是姐姐了，可不能再跟小时候似的。”
李丽娟从小就是个怕打针的，带她去卫生院打针的时候，两个人都按不住，硬是让她给跑了。长大后，赵明岚没少用这件事取笑她。
李丽娟无奈地说：“妈，我现在是大孩子了，哪能跟小时候一样呢，你放心好了，大夫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早饭李母在炕上吃的，其余人在外间的方桌上吃，沾了李母的光，李丽娟姐妹早饭喝的是浓稠的小米粥，还每个人吃了一个煮鸡蛋。
李父帮着收拾好了桌子，就带着李丽娟去了乡里的卫生院。
龙女河村就在乡政府所在村子的隔壁，一条弯弯绕绕的龙女河，留下了动人的传说，轻柔温润的河水滋养着两岸的村庄。龙女河村在河东岸，乡政府所在的村子在河西岸，乡里的卫生院就在联通两个村子的桥的西边。李父用自行车带着李丽娟，骑上几分钟路程就到了。
卫生院里有几个大夫，都不用挂号，李父找了相熟的大夫，说了李丽娟的症状，大夫询问完，又给李丽娟检查了扁桃体，随后开了点药让他们带回家，叮嘱李丽娟多喝水，注意休息。这一趟下来，就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就诊而已。
李丽娟和李父回到家，发现小姑竟然来了。今天是周六，学校还得再上半天课才能休息，小叔现在是初三的学生，明年就参加中考了，学习很紧张，晚上还得在学校上晚自习到很晚，小姑说他中午放了学就过来。
小姑看到他们回来，就拉着大哥李振兴说悄悄话，李丽娟就在一边偷听。小姑让李振兴去劝一下他们的娘，也就是李家的奶奶，让奶奶同意她去县里的技校上学。小姑今年十八岁，初中毕业后在家里下了两年的地，她一直想学点手艺，正好县里的技校办了一个缝纫培训班，随到随学，她一个同学已经去学了，小姑很心动，但是奶奶觉得小姑马上就得找对象了，再出去抛头露脸，到时候人家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就一直不同意。
小姑拉着李振兴的手撒娇：“大哥，你得帮帮我啊，我真的不想围着锅台转一辈子，你看我要是学个手艺，有个一技之长，以后就算是不下地干活了，还能有个吃饭的本事不是？”
李振兴有些为难：“不是哥不帮你，咱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敢不顺着她？过几天她不是要去省城看你大姐吗，到时候你跟她说，让她帮着劝一劝，咱娘有时候还是听她的话的。”
小姑听了，眼睛一亮：“哎，还真是，到时候我找大姐帮着说说去。不过大哥啊，你说大姐夫是个啥意思啊，他从咱这里走了快十年了，都没有回来看过咱们一次。他会不会瞧不起咱们家？”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大姐去了省城就顶了她婆婆的工作进厂子上班，这是眼里没有咱家吗？她婆婆的工作可是好工作，你大姐在那边还有个小姑子呢，她那个高中毕业的小姑子还做不好那份工作吗？”
小姑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明白这些事情。”
李振兴摸了摸小妹的头发：“你才几岁啊，别整天瞎想，等你找了婆家，有了自己的家，有你想的时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