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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寅江沈家妇 第四章 一朵小白花
寡妇三嫁步步高
春水烹茶
3023

江盆从街上回了家,费了点功夫换了几条鱼。进屋瞧养父还靠在炕头上,半闭着眼睛,面前盆里的花生已经少了大半,江盆放了心,对着屋里喊了几句,麻利地扎起围裙,生火烧起了鱼来。三条鱼,一条红烧,一条炖汤,另外一条腌起来。

没多久满屋的鱼香惹得沈父坐了起来,江盆端了这奶白的鱼汤,“爹,你补补身子。”

沈父凑了过来,瞧着桌上鱼汤,狠狠地喝了几口,肚子里有了食,有了气力忍不住又唉声叹气,念叨起沈柱来。

江盆听着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难受,不过她倒是没敢开口劝,这样的丧子之痛,哪里是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能开解的。

沈柱死了以后,沈父性情有些变了,有时候瞧着江盆直运气。江盆生怕殃及她这条可怜巴巴的池鱼,谨言慎行。

江盆长得娇滴滴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白嫩的脸蛋不像是个风吹日晒的渔女。

沈柱在时,人家夸江盆长得好,沈父高兴,可这沈柱不在了,风言风语听多了。对面张家老婆子那句“这么年轻漂亮少不了有人惦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让沈父耿耿于怀,瞧见江盆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这时有人夸几句江盆漂亮,大概沈父要去扯过来问问,是不是欺负沈家没人,惦记上了?

入夜,一盏残灯摇晃着,江盆靠在灯下缝补衣衫,昏黄的灯火笼在她的脸上,生出一圈柔柔的光晕来。

如今家里没了壮劳力,江盆连这油灯也舍不得调亮,心里盘算着明日再街上转转,凭着自己的手艺,找份长久的工作,想来也不难。大不了不要银子,每日两条鱼也是行的。

王婆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瞧见江盆,不忍打断这美人图。瞧了片刻才轻轻咳了咳。江盆抬头见是王婆子,心里一顿,不是来要鱼的吧,两条已经入了肚,还剩一条,被她晾在后屋。

“婆婆?”江盆有些慌。

王婆子来之前为表诚意,大大的下了狠心,左挑右选,带了一份见面礼。

江盆瞟了一眼,是许福记半盒糕点盒子,这许福记东西在寅江县是有名的难吃,也就是王婆子这样的吝啬人家才会贪图它便宜不嫌弃它难吃。不过这个困顿时候,能有几口除了鱼的吃食,还挑嘴什么呢?

冲着这半盒不怎么地的糕点,江盆也心甘情愿地笑脸相迎,将王婆子迎进了屋里。

王婆子东拉西扯了片刻,便迫不及待进入了正题。

“江盆,可愿意?”

江盆一听乐了,不就是去有钱人家做鱼脍,活计轻松还有工钱,做得好了还有赏钱,这对江盆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正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王婆子见她满口应承,点了点头,直夸她心灵手巧,正要夸她容貌俊俏,江盆连忙拦住这话头,心道这可是个送命题。

“小荷筑”是什么地方王婆子门清,江盆可不知道。王婆虽是吝啬了些,可心肠不坏,贵人门里的隐秘事颇多,一不小心瞧见了漏出了,少不了麻烦。王婆嘱咐她莫要将人家院里的事拿出了说嘴,省得招祸,也委婉地表达了,别给她惹事。

“我自挣我的钱,别的事我不多问,也不会多说。婆婆放心。”

王婆子得了这话,心里安稳了,心情好了,忍不住唠叨起说起花慕香。

江盆没见过,那日从帘子后面隐约瞧见一个窈窕身形,想来是她了。江盆心中也好奇,竖起了耳朵。

王婆子唠叨了半晌,只得了江盆几句嗯啊,桌上油灯又暗了暗,大概那丁点灯油就快燃尽了。突地油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江盆没动,也不下炕点灯。借着月亮的淡淡清辉,王婆瞧见江盆老神在在,稳如泰山,木头般。心里暗道:“这丫头可怜,大概是沈柱死了,受了刺激,脑子不大好使。”

拍了拍江盆手背,哀婉道:“可怜的孩子,以后有这样的活计,婆婆还想着你。”

江盆到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可怜,可怜到人人见了她都要说一句“可怜”。

她倒是觉得那花慕香可怜,人前被人追捧,夸赞,人后多少人骂她贱,卖笑的,即便是穷得叮当的乞丐也多少瞧不起倚门卖笑的女人。自己这叫命不好,花慕香那才是真可怜。

第二日,江盆收拾利落,翻了翻,选了一件老气横秋的衣衫。人没上妆,可却是收拾的整齐干净。

领她进门的丫头见她清汤寡水,没打扮,挑了挑眉头,勉强给了她一个好脸。

丫头自然是向着自家娘子,她知道穆小侯爷的心思,虽是替娘子不值,可也左右不了贵人的想法,瞧见江盆没什么杀伤力,心里微微放下,可这也不耽误她想替娘子给这半路来的程咬金一个下马威。

一路夸赞着自家娘子如何百媚千娇,如何备受宠爱,主家如何花了大笔银子装点小院,院里这块石头来自太湖底下,那块台阶又是来自和田,自说自话公子疼爱娘子,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给她。

“公子还有摘月亮的本事?”江盆冷不丁问了一句,换来领路丫头一个黑脸和满心鄙夷,若不是江盆表现得十分真诚,懵懂,怕是要以为这江盆是故意挑衅。

江盆没进过富贵人家,也没见过南边的石头北边的玉石,实在没瞧出有多好,太湖的石头不还是石头?在她看来要是真有钱,干脆放块金子,石头能贵到哪里?

丫头见她穿着朴素,定没见过世面,可这一路炫耀下来,见她面无波澜,皱了眉头,心道:“莫不是个傻子?”直到江盆点了点头,吐出一句,“姐姐的家天宫一样。”

“算你有见识。”

江盆心里纳闷,她介绍的这些好东西,自己是一样不认识,怎么就有见识了?

江盆瞧着这小院比起自家的狗窝倒似天宫,可金窝银窝总归不如自己的狗窝。不过到了这小荷筑的厨房,江盆倒是真喜欢。

沈家的厨房建在屋外,四处漏风,冬天一到,冷水扎手。这厨房建在屋里,四周有窗,屋上有顶,又暖和又干净,架子上一派刀具,磨得光亮可以当镜子照了,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瞧着一定好用。

江盆埋头干活,听见有个女子,声音如出谷的黄莺般,“多大了?”

那女子穿绸裹缎,金钗簪子插得满头都是,江盆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觉得要是苍蝇来了大概都没处下脚。这女子十分美艳,身段优美,不过江盆看她一步一摇,娉婷袅袅,慢悠悠而来,心中暗暗替她使劲儿,这步速也是比邻居李奶奶快不了多少。

“回夫人,十八了。”

这句“夫人”让花慕香心里又酸又涩,若是早在半年前,有人这样称呼,她是高兴的,可今时今日,这话从江盆口中所说,只觉得无比讽刺,自己这是做什么?拉皮条呢?花慕香心中自嘲了片刻。

花慕香绕着江盆慢悠悠地转了三圈,见她素面朝天,挽着袖头,漏出一截手臂来,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肥大的衣衫下,那把纤腰果然不盈一握,就是面上那一双大眼睛有些发滞,缺少灵动。

花慕香阅男人无数,也阅女人无数,这丫头虽算不上是顶尖的美人,可这女子藏在内里的身子和肌肤倒是上上品,在榻上也算得上别有一番味道,若是放在花楼里,稍微打扮调教一下,想来有好这种调调的公子哥儿来追捧的。

花慕香觉得自己好比百花中开得最艳丽的牡丹,江盆也就是陪衬的小白花,这江盆比不了她的美,霸道夺目,可即便是路边的野花也还是花,总有人看惯了天姿国色,想去逗弄一下小野花。

“真是手巧。”花慕香见江盆双手翻飞,鱼脍在盘子里摆成了各种形状,鲜花,远山,河流等等,“怪好看的,让人舍不得吃了。呈上去吧。”

花慕香身边的丫头,就是方才带路的丫头,将手上的红木托盘塞到江盆手里,眼神不善,江盆头皮一紧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这几眼狠得几乎要剜了她几块肉下来。

江盆瞧了瞧手上的托盘,又瞧了瞧眼前这位美人,立在原地没动。

“怎么还不去?”花慕香见她愣在原地,头上拔了一只钗子,插在她头上,退了两步,欣赏了一下,恰到好处,“赏你的,你多受累,我这丫头还有别的差事。”

江盆双手占着,只觉得发上一紧,头上顿时重了许多,想来这金钗分量不小。暗道:“出手这么大方?不过还不如赏我块银子实惠,这东西太重,我又没处戴?”

“怎么还不去?”花慕香见江盆还是不动,微微皱了眉。

“夫人,我不认识路。”

真是一朵单纯憨傻的小白花,花慕香一笑,伸出手来,指了正房紧闭的房门,伸手在江盆身后轻轻推了一下,“瞧见了吗?那屋,去吧,你的造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