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SK-II碎片割裂‘扶弟魔’枷锁时，母亲的金戒指正死死勒进我手心的溃疡——原来有些血缘，比胃癌诊断书上的阴影更致命。
网上有千万条教人开具母子关系证明的攻略，却没有人告诉我，当原生家庭变成《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三条里那堵砸不穿的墙，被吸干骨髓的女儿该如何在户籍档案之外，给自己开具一张精神层面的‘断亲证明’？"
正文
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路时，我还在幻想母亲会像短视频里演的那样，早早候在院门口张望。腊月二十八的寒风卷着灶糖香钻进鼻腔，却吹不散我刻意忽略的酸涩——檐下晾着的校服是沈逸飞的尺码，窗台上那盆我高考前养的绿萝早就枯成了标本。
"妈，我回..."推开门时，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母亲正用牙签戳着削好的苹果往弟弟嘴里送，围裙上沾着油渍，却不妨碍她把沈逸飞校服袖口的褶皱抚了又抚。电视里放着《王者荣耀》直播，沈逸飞瘫在沙发里，脚丫子翘在茶几边缘晃荡，脚趾头勾着我去年买的棉拖。
"回来就回来，喊魂啊？"父亲从报纸后抬起半张脸，老花镜片折射出冷光，"赶紧把箱子搬你屋去，挡着道了。"
我拖着28寸的行李箱往楼梯口挪，轮子卡在门槛缝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沈逸飞突然把手机往沙发缝一塞，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窜起来："姐，给我带Switch没？"
"我..."我刚要开口，母亲突然从厨房探出头："飞飞要吃可乐鸡翅，楼下小卖部有打折的可乐，你去搬两箱。"她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把，指甲缝里的姜黄渍刺得我眼睛疼，"对了，你爸腰疼，顺便把年货扛上来。"
等我拎着六瓶酱油八袋大米爬上四楼，玄关处多了双限量版AJ。沈逸飞正举着我行李箱里的SK-II神仙水对光端详："姐你月薪八千用这么贵的？妈你看这瓶子多丑..."话音未落，玻璃瓶已经摔碎在瓷砖上，晶莹的液体蜿蜒成河。
"哎呀这败家玩意儿！"母亲抄起扫帚冲过来，却在看清标签后调转方向戳我的腰，"死丫头有钱烧得慌！给你弟报两个补习班不比这强？"
饭桌上氤氲的热气像层遮羞布。母亲把鸡腿夹进沈逸飞碗里时，油星子溅到我手背上："飞飞多吃点，下周物理竞赛全指望你了。"转脸见我的筷子伸向青菜，她突然用汤勺压住我的碗，"就知道抢食！没看你弟碗都空了吗？"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惊得我缩回手。父亲突然撂下酒杯："念啊，你工作一年攒了多少？"他指间的烟灰簌簌落在糖醋鱼上，"你弟冲刺阶段得报名师班，你出五万。"
"爸！"我攥紧竹筷，指节泛白，"我房租就要三千，还有..."
"啪！"父亲一掌拍在桌上，鱼汤泼湿了我的袖口，"女孩子读那么多书顶屁用！你王叔家闺女在电子厂包吃住，月月给家里寄四千！"他脖颈青筋暴起，混着酒气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不拿钱就滚！"
母亲突然攥住我的手，金戒指硌得我生疼："念啊，你弟可是清华苗子。"她眼角挤出两滴泪，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等他出息了，给你在城里买大房子..."我猛地抽回手，她精心酝酿的哭腔戛然而止。
"买房子？"我听见自己声音在抖，"他去年偷我奖学金买球鞋，前年撕了我录取通知书当草稿纸..."话没说完，母亲突然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嚎啕："造孽啊！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咒亲弟弟..."
沈逸飞踹开椅子冲过来，耳钉在吊灯下闪着寒光："装什么清高？你那些化妆品够我买三双AJ！"他抓起我的通勤包乱翻，学生证信用卡天女散花般坠落，"藏哪儿了？银行卡密码多少？"
我死死护住夹层里的诊断书——上个月胃镜查出溃疡时，我在医院走廊攥着缴费单哭到凌晨。此刻沈逸飞的指甲抠进我手背，母亲假意劝架却趁机摸我裤兜，父亲醉醺醺地举着皮带要抽"不孝女"。
"都住手！"我抓起玄关的陶瓷摆件砸向电视。《王者荣耀》主播的欢呼声随着屏幕裂纹戛然而止，飞溅的玻璃渣里，我看见三张惊愕的脸。
原来人在极度愤怒时真的会耳鸣。我摸到脸上冰凉的液体，分不清是沈逸飞泼的可乐还是自己的眼泪。防盗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楼道感应灯应声而亮，照见指甲缝里渗出的血丝——那是我掰开沈逸飞手掌时留下的，他腕间还戴着我用第一笔奖金买的手表。
雪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我蹲在小区健身器材区，看六楼自家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沈逸飞的身影晃过窗帘，母亲尖利的骂声穿透双层玻璃："白眼狼！有本事死外边别回来！"
羽绒服内袋的手机在震，家族群弹出新消息。堂姐偷拍的照片里，父亲正眉飞色舞地给亲戚们展示沈逸飞的奥数奖杯，母亲端着果盘穿梭其间，茶几上赫然摆着我没带走的年货——车厘子礼盒被拆开，沈逸飞往嘴里抛果核的样子，像极了吞金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