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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女不愁嫁
寡妇柳枝儿
楼兰沙
4993

第二天,郝三嫂带来杨木匠的回话,说可以做,两百文,包工包料。柳枝儿觉得不算贵,就同意杨木匠着手制作。她自己则忙着收玉米,老天不等人,挂面的事可以推迟,玉米却得趁着天气好收回来晒干入库。这玉米对农家来说很重要,米不够吃的话它也是人的口粮,不然用来掺着菜叶子喂猪喂鸡都很好。

郝三嫂带着孩子来帮忙收玉米,她们负责把玉米掰下来,郝三哥收工后来帮忙挑回去。幸好有郝三哥帮忙,不然这么几百斤玉米能让柳枝儿累得脱掉一层皮。

忙了一整天,总算把一亩多地的玉米收了回来,柳枝儿决定第二天中午请客,请郝三嫂一家吃饭。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赶去镇上买菜,两斤肉,一挂肥肠,一条鱼,一瓶酒,几样时蔬,再给孩子们买两样零嘴。正要往回走的时候,柳枝儿在镇口碰到来卖野味的杨树。

“柳家妹子,买这么多菜啊?”杨树也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按说以他和柳枝儿的身份,越是这种公共场合越应该避嫌才是,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和柳枝儿说几句话。

柳枝儿笑眯眯地点头,看见杨树她也觉得挺开心。

“这大夏天的买这么多肉菜,不会坏掉么?”

柳枝儿摇摇头,比划了下,说自己今天要请郝三嫂一家吃饭,他们家帮自己收了玉米。

杨树点点头,“那是应该,你一个女人家,没人帮忙是挺难的。”说完他从肩上取下一只兔子,“来,给你们加菜。”

柳枝儿连忙拒绝,这是人家要卖钱的,自己哪能白要。

杨树干脆把兔子放到她背篓里,说道:“别跟我客气,打个兔子对我来说还不跟家常便饭一样。再说了,我跟郝三哥也认识,你拿回去就说我给他添的下酒菜。”

柳枝儿没办法,只好接受了,又谢谢杨树。

杨树豪爽地笑开来,“别客气了,快回去吧,还要做饭吧。”

柳枝儿点点头,转身快步向家走去。

杨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却有些难受,再一次为柳枝儿辛苦的日子感到心疼。要是有人来帮帮她,保护她多好。

柳枝儿却不知道杨树的想法,她现在只想快些赶回去准备午饭,郝三嫂一家辛辛苦苦来帮自己忙,一定要请他们吃顿好的。

回到家,她就开始忙活起来,小白这几天自己完全恢复了生机,圆滚滚地在柳枝儿身边跟前跟后的,柳枝儿好几次差点踩到它,没好气地瞪了它两眼,但拿它也没办法。

正在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哎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呀?弟妹在家背着人做什么好吃的呢?”原来是柳枝儿的大嫂李氏。

只见她吸溜着鼻子,一路就到了厨房,小白最近已经把厨房确定为自己的地盘了,所以一看到陌生人进来,立刻“呜呜”着冲过去咬李氏的裤子。李氏吓了一跳,再一看是只小奶狗,顺脚就把小白踹到一边。

柳枝儿本来没想理她,看她踹小白,这才冲上来抱起小白,死命地瞪着她。

李氏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自从上次被柳枝儿打了一顿之后她就觉得这个哑女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她哪敢这么瞪自己,只会被自己骂到躲起来哭。想到这儿,她又挺了挺胸膛,避开柳枝儿的眼神,去看菜板上的菜,一看那么多肉,她眼睛立马亮了。

“啧啧啧,这么多肉,你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还不如让我拿点回去给你侄儿吃。”嘴里说着就要伸手去拎兔子肉。

突然,寒光一闪,一把菜刀“咚”地砍在兔子肉身上,把李氏吓得退了两步。

“你…你干啥?”李氏声音有点抖。

柳枝儿拔出菜刀,指着门口,寒着脸让她滚。

李氏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型,看见柳枝儿横着菜刀的样子,心里先虚了。她蹭着墙壁慢慢往外移,一边说道:“你别以为我怕你哦,我只是不跟你计较而已。”

柳枝儿看她那个样子觉得很搞笑,但脸上始终绷着,一直把她逼出了院门外。

李氏快速地跑到离院门二十步远的地方,突然转身,跳着脚大骂起来。

“好你个扫把星,好你个不守妇道的毒哑巴,克死了婆婆又克死丈夫,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你良心过得去嘛?难怪人家秀才看不上你,大半夜地贴上去帮人家伺候老娘,还以为能当秀才娘子呢,结果人家生怕你粘上,立马就找媒婆另外说媒了。”

“你说你又是寡妇又是哑巴,长得一副妖精样,还想得什么好?我跟你说你别做美梦了,你这辈子就配找个老鳏夫,看看以后能不能进人家的祖坟吧。反正我们严家是容不下你的。”

“呸,一天到晚往镇上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镇上找了姘头呀!整天装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谁知道背后干了些什么事呢!”

原来严峻已经开始托媒婆相看媳妇了,柳枝儿从李氏卖力的谩骂中得到这样一个信息,心里有点失落,虽然她一直跟自己说对严峻只是远观欣赏而已,不过毕竟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柳枝儿心里难免有些难受,心里一难受,看着满嘴喷粪的李氏就更加不爽起来,所以举起手里的菜刀就向李氏冲过去。

李氏骂得正欢,一看柳枝儿又要拿刀砍自己,立马化身兔子,一溜烟跑了。

柳枝儿看她跑了,也不追,原本就只是吓唬她而已,于是转身就往家走去。突然看到严峻站在他家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柳枝儿心一跳,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严峻慢慢地走过来,最后停在离柳枝儿五步远的地方,柳枝儿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是严峻保持礼貌的距离,也是柳枝儿跨越不了的距离。

“我…我…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娘的意思。”柳枝儿明白他说的是相看媳妇的事。

柳枝儿双手比划着,表示祝福。

严峻的眼里浮现出痛苦,为什么她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祝福自己?难道她对自己完全没有好感么?

柳枝儿看他一脸难受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没办法,只要严峻还背负着光耀门楣的责任,他们两人就没可能。既然知道这一点,又何必彼此纠缠,徒增痛苦呢?

想到这儿,柳枝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绽放开来,和心里的难受成了鲜明的对比。是不是严峻的意思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还能反抗他娘的意思,做一个不孝子?就算他愿意,柳枝儿也不愿意,如果自己和严峻在一起,严峻一辈子都考不中,只能是秀才,那他娘可能会说是自己克的;如果考上了举人,以后为官做宰的,他的后院之中又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人?这可是一个妻妾成群的时代。

她笑着摇摇头,挥手让严峻赶紧回家。

严峻眼里有一些不甘,他向前跨了一步,“柳……柳枝儿,其实……其实我……我对你……”

“妹子,这是干啥呢?午饭烧好了没?我来帮忙啦!”郝三嫂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严峻好像被烫了脚一番,立刻退了好几步。

柳枝儿看着他的样子,眼里有一丝苦笑,她回头望着郝三嫂关心的眼神,缓缓地摇摇头,然后转头又让严峻回家去。

严峻没想到这个时候郝三嫂会出现,脸涨得通红,手脚也开始无措起来。他局促地望望柳枝儿,然后转头望望家里,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向家里走去了。

郝三嫂一把抓住柳枝儿的手臂,“妹子,他来干嘛的?干嘛那个样子?”

柳枝儿回身挽着郝三嫂,向家里走去,摇摇头什么都没说。郝三嫂是个聪明人,一看柳枝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和严峻之间有事发生。她在村里的人缘不错,所以很多消息都了如指掌。严峻娘不顾自己摔断了腿,回到家立刻找媒人在附近给严峻寻摸媳妇的事她早就听说了,所以昨天才那么隐晦地劝了柳枝儿几句,没想到这严峻对柳枝儿也有这心思。

郝三嫂低声地劝着柳枝儿:“妹子,嫂子看得出来那严峻对你有心思,你也挺看好他的,不然也不会半夜三更去帮忙照顾他娘,还借出那么多钱给他们付医药费。可是你想想,你上午刚借了钱给人家,晚上人家就迫不及待地给你送了过来。听说为了还你钱,严峻他娘把家里下蛋的鸡都卖了,还到严峻的堂叔家借了一部分,凑够了才还你的。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找媒婆帮忙相看媳妇,这样的态度还不明确吗?”

是啊是啊,柳枝儿心里当然清楚,严峻娘对自己有多看不上,早就一眼看明白了不是吗?

“再说严峻,虽然他是秀才公,我大字不识也没什么见识,但是这看人我还没走过眼。别看严峻是个秀才,但是他性格太软弱了,从小到大就只会听他娘的话,就算这次拼了全部的勇气把你娶进门,将来也没法在他娘面前护住你的。一个护不住自己女人的男人要来干什么?”

柳枝儿其实心里都是明白这些的,只是理智和情感之间,总是难以同步的。柳枝儿摇摇头,对郝三嫂比划,说自己拎得清,让她放心。

郝三嫂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转过头她又开始生气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秀才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个大男人赚不了钱养不了家有什么用?亏他娘还当宝贝疙瘩似的藏着,生怕被别人家的闺女多看了两眼去。妹子,咱不稀罕他,就冲你这长相,这身条,等咱再把这哑病给治好了,想要娶你的人得从严家村排到杨家村去。”

柳枝儿被她逗笑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严峻娘赌的不就是严峻的一飞冲天么?等到人家考上举人,当上官,就跟他们这些农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了。

她笑着指指厨房,让郝三嫂别说了,赶紧帮忙整菜吧,这都快中午了。郝三嫂一看柳枝儿准备了这么多菜,脸色又不好了,又开始唠叨她是个败家子,说两家关系好,用不着客气,置办这么多菜都花多少钱呢?柳枝儿听着她的唠叨,心里暖暖的,不再罗嗦,开始和郝三嫂一起忙活烧菜做饭。

中午,郝三哥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这是个性格和郝三嫂一样豪爽的汉子,还没进门呢,就大笑着说:“柳家妹子,今儿个中午我可是敞开肚子来吃喝的,有些啥好菜啊?”

郝三嫂从厨房里迎出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亏你还吼得那么大声,就帮人家收了一点玉米全家都跑过来吃喝,多不好意思!”

郝三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不是觉得人家柳家妹子盛情难却么!”

两个孩子才不管大人说什么,嘴里叫着“柳姨”,就冲到厨房去了。他们已经和柳枝儿玩熟了,到柳枝儿家也自来熟,自在得很。

柳枝儿看见小武二丫两兄妹,也很高兴,抱着他们一人亲一口,把两个小家伙给乐的咯咯直笑。柳枝儿又拿出在镇上买的糕点零嘴给他们,让他们去找小白玩。

郝三嫂进来,笑着说道:“这两个小家伙,最喜欢到你这里玩了,每次都有好吃的。”

柳枝儿笑着比划,说自己特别喜欢小孩,小武和二丫很可爱。

两人乐呵呵地把厨房里做好的菜送到堂屋方桌上,反正都是熟人,也没分男女,大家男女老少坐一桌。郝三哥一看,乐得合不拢嘴,“妹子,你这菜整的太好了吧?我都不好意思下嘴了,都没帮你干啥活。哟,还有酒呢!”

柳枝儿端着最后一盆干锅兔进来,远远的郝三哥就闻到了香味,“这是啥菜啊?这么香?”

柳枝儿放下菜,比划着说是杨树送的野兔,说是给郝三哥加菜的。郝三哥一听大笑起来,“原来是杨树那小子。难怪刚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跟我说中午有好菜呢,原来是这个。”说着忍不住拿筷子夹了一块兔子尝了,“嗯……好吃,好吃!”

郝三嫂端着饭进来,瞪了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啊?嘴那么馋?”

小武和二丫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听他们娘数落爹,对视了一眼,捂着嘴笑了起来,“爹爹是大馋猫!”原来他们在家偷吃的时候经常被爹说是小馋猫,这会儿终于报仇了。

小孩子的童言稚语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所有人都陆续入座。柳枝儿这顿饭也算是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小炒肉,干锅兔,糖醋鱼,土豆烧肥肠,让一向在饭食上比较节省的郝家人算是开了眼界。

郝三哥抿了口酒,又吃了块干锅兔,今儿个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菜了,适合下酒。两个孩子最爱的就是酸酸甜甜的糖醋鱼。

郝三嫂一边吃一边笑着说道:“这两孩子平时最不爱吃鱼了,说有股子腥味。今儿个倒是跟这盘鱼对上眼了。”

柳枝儿比划着说,这鲤鱼背上有两根经,给它取掉以后在用油炸熟,浇上酸酸甜甜的汁儿,就完全尝不出腥味了。

郝三嫂笑着点点头,“改天我也试试。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土豆烧肥肠,以前为了省钱也去买过肥肠回来,想着都是肉,给孩子解解馋也好。哪晓得烧出来那味儿哦,说不出来,反正不好吃。孩子们都让我再也别烧肥肠了,宁愿不吃肉。”

柳枝儿笑嘻嘻地给小武夹了一块肥肠,小武撅着嘴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闭着眼睛使劲嚼,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嚼着嚼着,小武的眼睛突然睁开来,亮晶晶的,“好好吃,跟娘烧的不是一个味道。”

郝三嫂没好气地拍了他一脑袋,“小没良心的,还敢嫌弃你娘。”

柳枝儿估计郝三嫂洗肥肠的时候没有加醋或者豆粉去除异味,所以吃起来有怪味。

郝三嫂瞪大眼睛,“这么麻烦?难怪买肥肠的人那么少。”

郝三哥吃得开心喝得愉快,嘴里也夸着柳枝儿:“妹子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比起那些办喜事请的大厨做的菜味道好太多了。三哥今天真是有口福。”他可不敢像儿子那样明目张胆拿老婆的手艺和柳枝儿比,干脆和那些大厨比吧,反正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大家都笑了,郝三嫂看着柳枝儿,越发心疼这个秀丽贤惠的妹子,她斩钉截铁地对柳枝儿说道:“明天咱们就去镇上找那个许郎中,一定要把你的哑病给治好。”治好以后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再不受这寡妇人家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