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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八月长安,橘生淮南
小雪满楼
3004

手心的偈语闪过,这十个字分开来我个个认识,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佛法深奥就如同猜谜语一般,他虽给了你预言但等你死了也猜不透佛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不懂,无果却懂了。不然他的眼底怎么会闪过烟火般绚烂的光辉,不然谛听怎么会叫唤得那么亢奋简直像是吃了一堆小妖做开胃菜。

既然身边有人听懂佛他说了什么,我也就不担心了。

“无果,这句偈语是什么意思?”若是能破解了执念,我也不要再做一只吃人的妖魅,投胎转世未来的大好人生等着我。

他瞧着我不加掩饰的雀跃,微微摇了摇头。

“你也不懂?”我揪住他白色的弥纱,失落又期许地望着他。

他又摇了摇头,探出洁白如玉的指节按在我的头顶上。

柔声安慰道:“佛曰‘不可说’但是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唇角缱绻上扬,百里的桃花就这样灼灼了芳华。

无果漆黑的瞳孔如同安宁的夜幕,里面璀璨的闪烁是天幕上布满的星子。在他眼睛的深处藏着秘密,它们就是星子忽明忽暗,说不清也道不明。

作为一只魅,作为一只可以活一千年玩游戏的魅,太执着于什么不是一件好事。它们会给我带来烦恼。好在我失去了大脑,现在支配我的只是没有完成的执念。

秘密是奇妙的宝箱,只要发现就会勾引你探索下去直到亲手将它们打开。但是宝箱中有些什么,谁也说不准。你是宝箱的持有者,而我却不是好奇的盗贼。

“去往三途河的路还有很远,你是一只刚刚凝结成的魅,没有灵力走不了那么远。”他抚了抚谛听,示意这只像小山丘一样高大的神犬蹲下。

我问他“你想要背我?”

他摸了摸谛听的长毛说:“它想要背你。”

我看了一眼谛听怨念的脸,果断回答他“还是你背我吧!”

无果拉着我的手摸了摸谛听,“谛听是佛法点化的神兽,很通灵性看你身上没有害人煞气是不会攻击你的。”

怎么看谛听顶着的那张脸都写着,离本神兽远一点,不然不吃你也鄙视你。

当我想要爬上它的背的时候,谛听翻着白眼挪了挪身子。我靠它近一点,它就往旁边挪一点。无果在一旁看着,一脸无奈。

“三途河的引渡时间要到了”他掐着修长的手指,又望了我和僵持的谛听一眼。

白色的弥纱长衣翻卷开出莲花的形状,无果的掌心托住我的腰,手掌合起一用力他便拉着我跳到了谛听的背上。

神兽慢慢起身发出一声不情愿的长鸣,直冲云霄,岩岫间的鸟雀被它惊起扑着翅膀飞上了天际。

它脚间踏起云雾,时空交错,须臾之间谛听就来到了冥道上。

谛听慢下了兽蹄,闲散地在冥道上漫步。黑色的冥道里埋着苍白的枯骨,谛听踏空而过,冥道中破碎的枯骨伸出残缺不全的手想要抓住空中踏过的来人。

黑土掩埋着白骨很是诡异,碎裂的白骨上萦绕着幽蓝色的鬼火。这些鬼火如同翩翩飞舞的蓝色蝴蝶,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缠绕在枯骨之间不肯离去。冥道上不断有离世的幽魂浮荡。他们穿着身前的衣服,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哭的笑的都有,好似人间繁华的市井。

这些亡魂似乎很敬畏无果,他们在谛听的身边跪下等着它先离开。

无果的青丝垂至了脚踝,风一吹那些青丝漂浮起落在我的手背上。一时间不敢乱动任由那酥麻的触感在全身游走开来。

我为了不去管那全身游走的酥麻感,只好开口和身后人说话“那些亡魂为什么怕你?”

他一开口,暖暖的气息扑在我的耳朵上。全身的酥麻感都涌上了耳朵,我想自己现在的耳朵一定会像熟透的番茄。红得惊心,红得诱人。

“因为我是阴司,掌管托生与轮回。”他语气淡淡,可以想象得出身后人眉宇间的平静若水。

无果是个好老大,我在心中默默地想。婉转又低调,难怪谛听会喜欢他。

三途河将近的时候,我坐在谛听背上看见了大片的彼岸花。它们红得刺目,艳得惊心。没有绿叶的遮掩与衬托,它们这样如火如荼地盛放着用尽生命中的所有力量。恰似美人眉目间一滴沁血的朱砂,好比黄土上托起的血色嫁衣。

死亡是一首哀歌,它的曲调只适合荆棘鸟。歌尽了便亡了。

“你来过这里你还记得吗?”他问。

我摇摇头。

无果牵着我的手跳下了谛听,他的掌心温暖上面萦绕着佛光,我是只妖邪的“魅”,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佛光灼伤。阴暗中的生物总有趋光性,我紧紧缠着他的手掌舍不得放他走。

谛听见我非礼无果的手,冲我愤愤地龇牙。无果在谛听眼中也应该是一个帅到没天理的犬面物种……

撑篙的老人哼着歌谣驾着小船慢慢靠近,佝偻的身子看上去像只苍老的大虾。破旧的毡帽下面垂着几缕花白的苍发,等他抬起头向岸边张望时才看清了毡帽下的脸。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出这张脸。简直让人怀疑女娲最近是不是和毕加索厮混在了一起。

狭长的面颊配上绿豆大小的纯黑眼珠,鼻尖翘起好似朝天长辣椒,下面那张嘴占据了狭长面颊的一半。一眼看去只觉得一摊发开的面团上插着一个朝天辣椒,掉了两颗绿豆做点缀,末了还放上两根粗壮的腊肠开胃。

作为煎饼这样的搭配算得上美味,但是作为人脸……我低下头吐在了谛听洁白的长毛上。

可能是它毛厚,我排山倒海吐过之后,它踏下彩云依旧优雅地踩着猫步走到了引渡人的面前。如果不算头上那莫名一坨的话,谛听确实算是威武高雅的神兽,但是它现在顶着那一坨呕吐物摆出各种傲娇的姿态,我默默转过身不忍睹视。

等头顶一坨的谛听安全着陆之后,我捂着眼睛跳了下去。结果太过于心虚差点直接跳入三途河里。

原本清澈平静的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一声尖叫在三途河的上空响起。鬼影从河底跃起,瞬间变成了实体的女人,湿漉漉的黑色长发遮住了面容。苍白又尖锐的手指擦过我的腰带,河底无数被封印住的怨灵沸腾了,一声又一声刺痛耳膜的尖叫此起彼伏。

被河中女人抓住的瞬间我看清了她黑发下的模样,翻白的眼睛被水泡了千年已经肿胀出了眼眶,女人的嘴唇裂开到了耳边,如同整张嘴被撕裂开一般,里面密密麻麻的细牙令人头皮发麻。我即将被她扯住,河面上探出无数腐烂发白的人脸,一只只白色手臂伸出想要撕碎空中掉下的“食物”,此时三途河从远处看去一定是一条白色的河流。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被吓得浑身瘫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就连喉咙都罢工了。无果也跳入了三涂河中,旁边的谛听发出一声低嚎。他周身染着淡淡白色的佛光,单手拉住我抱入了怀里,怨灵在触及佛光的那一刹发出惨烈至极的哭声。离水而出的女怨灵又摔了回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看向他的眼睛,剔透的眼瞳中闪着淡蓝的光晕。白色的弥纱无声地张开如同层叠的花瓣包裹住中间的无果,指尖缠绕着金色的流光,他五指飞舞若蝶一只手结出了巨大的佛印。

浩大又雄厚的梵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三途河中的怨灵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声。

他低头看着我说:“闭上眼睛。”

我望着他眼底那抹流转的蓝色,呆呆地捂住了耳朵。

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了我的眼睛,鼻尖嗅到青檀的淡香,脑海中浮现出大片洁白的玉兰花。

一个旋转的“卐”字从天而将,鎏金的字体带着强大的佛光足以摧毁三途河边一切的邪灵。无果抱着我,足尖一点踏风而过,弥纱一卷开出一朵白色的曼陀罗。

“卐”字轰然而下砸向了三途河,河中的怨灵发出惊恐的长鸣声。鎏金的佛印似坠落的飞星,佛印与三途河上的封印相撞炸出金辉的星火流光。

强大的气流震开,引渡老人拉起黑色的长袍遮住了脸。谛听不安地四蹄踩动,低叫一声后往后退了几步。如荼的彼岸花被强大的气流吹开,最后平静的风夹着碎裂的红色花瓣漫天落下。

叫嚣不安的亡灵都消失了,三途河中恢复了平静。清澈见底的河水闪过一个透明的人脸,没有腐烂发白的尸首,刚刚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璀璨似烟火的碰撞。强烈的佛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再睁眼时只剩下一片黑暗。

好奇害死人。我因为偷看成了瞎子。无果真是好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