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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史上第一继室
忧郁的鳕鱼
3956

杨氏恨恨地揉了揉手帕,啐道:“人家都快当世子了,自己儿子白担个长子名头,亲娘还上赶着狗腿伺候!”气归气,却也只能莫可奈何地继续坐在圆杌上候着。

穿过东次间的两重厚帘子,才在个十二片黑檀嵌大博山登高图的围屏前止了步,就见映春迎出来笑道:“夫人让备了些热热的羊乳,冬天吃最好,已放温了,环姑娘可会赶时候!”

“这丫头也就吃的时候心思最活泛!”裴氏在屋里扬声笑,众人都掩着嘴,只金环红扑扑的脸埋起来不依。

云妈妈笑罢,才问道:“映春姑娘,小姐进去不方便罢?”

罗妈妈晓得她的意思,这东稍间是平日侯爷和夫人起居的卧房。罗妈妈给金环摘了披肩,道:“侯爷昨夜里去外书房了。”

“环姐儿怎么还不进来?”

见裴氏在屋子里催了,云妈妈才告了声罪,将金环递给罗妈妈抱进去,自己则在靠壁的圆凳上坐了等着。

金环没进过正房的左间,平时和裴氏哥哥们玩耍都是在西次间,她就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侯爷夫妻俩的住处。

见屋子里的家具一水儿都是紫檀木,显得更庄重严肃,摆件也是挑了大件的青花、古铜的,墙壁多挂水墨画,椅上搭的是大红金钱蟒椅披。屏风将大室一分为二隔开,金环一扫而过,看到里面也是紫檀木的架子床,床边是蓝歌姐姐,正铺陈摆设,手抚过如流水般的石青色被衾,格外好看。

她收回眼,就见裴氏正对镜梳妆,是极难得的水银镜,金环不由咂舌,这个架空的大奕不知是什么时代,制玻璃的技术已经很纯熟了!

上回她见谋晨园一个洒扫丫鬟被忍冬姐姐赏了套五彩玻璃头面,她看着都觉得真是漂亮精巧,可偏偏赏的人和接的人好像都浑不在意似的。

秦姨娘早就上去接手了秋桂,她双手灵活地几下就将裴氏想要的双刀髻绾出了个雏形,秋桂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像是想偷师又力不从心的样子。

“给环姐儿把羊乳端来垫垫。”裴氏一面吩咐着,秦氏和秋桂已一起为她乌油油的发上点缀了成套的几对红宝石钗环,最后戴上一个家常的貂皮昭君套保暖。

对于羊乳那种腥膻的东西,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喝。无奈映春已经端着一指宽碗口的汝窑粉彩小碗过来了,调羹伸到她跟前,金环脸皱成了个包子使劲往后躲了躲,却突然闻到一股极好闻的香甜,她没出息的小嘴下意识地张开。

唔,好喝!

“煮的时候兑了好些桂花糖和一点糯米甜酒,可是一点也不腥吧?”罗妈妈把环姑娘的动作表情看在眼里,心想,这环姑娘还能记得过去在金府吃过的羊乳腥膻,小娃娃嘴也够刁的。

待金环喝了小半碗羊乳,裴氏那边也收拾妥当了,她第一件事先是把金环接到怀里颠了颠,打趣道:“环姐儿可是又沉了些?再过些日子,姨母就抱不动啦!”

罗妈妈笑着附和,金环默默地把脸埋起来——突然吸收的这么好,她也不想的!

当家主母裴氏抱着金环一路走回堂屋,端的是气势万千,已久候的杨姨娘和四个才来不久的少爷见了她,纷纷上前行礼。礼仪完了后,小霸王六爷就扑了上来,没到裴氏腰高的小人,偏偏一副要跳起来够他妹妹的样子。

“母亲母亲,让我看看妹妹!环妹妹,我是哥哥,和哥哥说晨安~”

金环对这位真是无语了,每回见她都是这话……

半夏和忍冬已经带着丫鬟婆子们准备摆膳了,楚临峦默默走到楚临霄身后,六爷小霸王就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安生了。

金环赞许地看着哥哥,表示他真是孺子可教也!

丫鬟仆妇们鱼贯而入,在内室当中的圆桌上摆上八凉八热并四道点心,然后就是重头戏的七宝五味粥由伺候早膳的两位姨娘盛好并端了上来。

金环看到那粥里内容极丰富,有她能认出来的红枣、莲子、桂圆、核桃,还有葡萄仁杏仁松仁,勉强能看出个花生红豆,其余的是真的看不出了……

裴氏没动筷,先问道:“侯爷那边都安置好了么?”

就有一位管事婆子唤作常喜家的上前道:“侯爷早起用了早膳就骑马去了那边宅子里,同宗里的几位太爷老爷们祭神敬祖,然后便早朝去了。方、任两位管事管着寺里和民间施粥的事,都十分妥当。”

裴氏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举了箸,几位爷才开始用膳。

楚临海一口饭吃下去突然呛咳不止,杨姨娘在后面看得心都提起来,心想自家四爷怎么能在夫人面前如此失礼。见诸人都看着自己,楚临海有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是看到环妹、妹妹……”

金环因着那粥烫,半天没吃上一口,正眼巴巴看着,嘴一努再一砸吧着淌哈喇子……

一时众人都笑了,只最小的楚临霄有点不屑地看了看临海道:“环妹妹每天都是如此,四哥你真是大惊小怪!”

一句话,惹得裴氏稀罕地来捏金环,只金环和杨氏心中是羞愤交加,杨氏更是因为楚临海丢了脸,绞着帕子把金环和楚临霄一起恨上了。

用了早膳,几个哥儿要去家塾族学,裴氏就留了秦姨娘帮她理家事。金环想着裴氏早上最忙,留在这边免不了像笼中鸟一般怪闷的,就用很是期许的眼神把裴氏和四个哥哥挨个望了一遍。

可裴氏心头记挂着腊月到正月的忙碌,临霄临海两个是粗心疏忽的,看不懂她的小眼神,临森自觉没有说这话的底气,便去看楚临峦。

楚临峦不急不缓地搁了箸,拭了拭嘴角,看似很随意地把金环接过来抱着,对裴氏说:“母亲,让妹妹送我们到门上去。”

裴氏早见惯了临峦抱着金环的样子,一时间心思又不在这上,下意识就应了,等到楚临霄欢呼一声蹿到哥哥身边去倒腾金环的毛靴子,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忙忙地安顿:“外边冷,衣裳都穿好了再出去!可不许叫环姐儿出了谋晨园!云妈妈你快接了,外边结着冰,仔细峦哥儿把环姐儿摔着!”

金环把脸埋在楚临峦颈窝里,搂着他不撒手,生怕云妈妈一抱她就出不了门了。

小少年修习武艺日日勤练不辍,敦实的金环由他抱着平而稳,让她几乎要睡过去。直到闻到驯骡热腾腾的汗味,她才蹭着扭头看,已经有粗使的婆子套好了青帷车,等着送几个爷上学了。

空气冷冽而清新,金环难得能在外逗留,小手攥着放在人家的脖颈里,很是舍不得离开。

柔软的女童,怯生生地贴着自己,就像是无声地依赖他舍不得他一样,他很想去蹭蹭她的胖脸。不料金环见云妈妈要来抱她,很不高兴地嘟起嘴去搂自己的救命稻草,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就没了……

楚临峦直到上了车,还在回想刚刚那个瞬间被蒸透了的红虾子,他摸着嘴角,

的触感像是烙在那里一般。可是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因为亲了自己一口就害羞了?

他若有所思,没注意到车厢里有些微妙的氛围。

等人走了,金环很老实地被抱回裴氏房里,裴氏在抱厦处理事务,她就把摊开的各种布娃娃揪了个遍,一面烧着脸,一面安慰自己,她还小呢,楚临峦也小,不就亲亲唇角么,没什么大碍的!

奔腾的心跳渐渐跳累了,她也迷糊地歇了半个时辰。

被裴氏揉醒,她还有点不太高兴地在被子里磨叽了一会儿,然后换了件新衣裳,被抱去了堂屋。

进去才发现屋里规整地站了许多人,体面些的内院管事婆子、当值不当值的一等丫鬟都来了,还有几个年纪约么在六七岁的三等丫鬟,和一排穿着粗布衣的小女孩站在一起。

裴氏走到暖炕右手边坐了,金环顺势放到她和楠木炕几中间。旁边半夏端着漆盘,在离桌沿一尺处将茶碗放下,这样金环碰不到,裴氏伸手也能够着。

裴氏先端起茶吃了一口,她的动作优雅端庄,任再苛刻的人都挑不出一丝错来,这种带着身份差距的优雅让人看着就徒增压力。果然她吃完茶,下面那排平民家的女孩里还好奇打量她的几个,也畏缩着低下头去。

她舒缓地搁了杯子,一手揽着金环,一手平放在膝头,方开口道:“今日招了诸位来,一是因为新年前府里总是会进一批人,把人手指派下去后,难免忙乱了。府里的老人就要耐心提点着,新人也要勤快细致地学起来。”

她话音一落,掌管财务的彭妈妈和人事上的戚妈妈就递上了几张单子,上面是人口进出的明细,下面是新进人物的名单和详细年龄籍贯来历等等。

裴氏将单子翻了翻,递给身边的忍冬。转眼发现金环正乌溜溜地盯着自己,大眼睛里都是不谙世事的懵懂天真,她就露出些笑意,下面的人见她如此,多数都松了口气一般。

“还有一事,是我之前就琢磨好的,只是因着腊月里事忙,所以直到今日方与大家言明。等下安排完,若有什么为难的,也请诸位多多担待了。”

下面的人忙把腰更弯下去些,推辞道:“夫人言重了!”

裴氏很满意,就柔和了眉眼,逗着金环道:“今日给我们环姐儿挑几个小伙伴,这些个都是刚进府的,性子没拘着,也能陪你玩,怎么样?”

金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当家主母的气派,心中无限敬仰,乖乖地点了点头,忍冬见了就拿着单子上去点名,点到的挨个上前来站好,原来就是那批年龄小些的女孩子。

忍冬逐一念完名字,裴氏叫金环掌掌眼,看中了哪个就挑哪个。不过她这么个糊涂的年纪,最后肯定还是裴氏和云妈妈来挑人,但免不了走过场一般问她:“环姐儿喜欢哪个?”

金环心想着自己可不是封建主义苗子,觉得打地主分田地就挺好的,但形势所迫……她假装认真地想了想,吞了吞口水,凑到裴氏耳边说了个什么。

裴氏靠着迎枕笑:“好好好,就让她们先自己说说自己是谁!”一面叫云妈妈抱了她凑近去细看。

几个小女孩就从一边头上开始挨着说,前两个还结结巴巴地名字也念不好,往后的就明白了,这是给了表现着往上飞的机会呢!

果然当中站着的有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子,穿的虽也是粗布打着补丁的衣裳,但看着就是比旁人的干净,衣裳的针脚也更细密。

她先是学着来了侯府见过的那样给金环并云妈妈施了个万福,虽然身量不足,动作施展不开,但身后的戚妈妈已经暗暗点头了,心想这是个肯上进的。

“奴婢名叫重芳,是家中长女。奴婢的爹是去年没的,娘身体不好,家里的地今年就没什么收成,又赶上大雪,眼看要熬不过去了!奴婢还有个弟弟,弟弟很聪明乖巧,爹希望他以后能读书有个好前程……奴婢也不舍得弟弟小小年纪再挨饿。私心想着侯府最是慈仁,给的卖身银子和月例也比别处多,凭奴婢一人在侯府当差,若能供弟弟进学读书,也就报了爹娘的生养大恩了……”

说着已是泪花不止,低低啜泣起来。

裴氏叹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名字也起得好,可见家里也不是那起子养女儿就是为了卖钱的人家。”

云妈妈也大受感动,金环明显感觉到她动了恻隐之心,肯定想留下这个重芳,就假装对后面的人好奇,拉着云妈妈继续往旁边走,心里不由腹诽:难不成还没吃够这‘有情有义’‘老实厚道’人的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