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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敢认你
晨光好
玉秋鲤
3973

“幼妹极其顽皮,小兄弟勿怪!”

“不怪,不怪!”那猎户果然是猎户,擅长跟动物打交道,没等楚源再问就说了,“这一片山林很大,我进山后一般都要二三日才能走出去,你,您,这是去哪里?”

“果里寨。”

“果里寨?”

从背后传来疑惑的声音,这不是猎户的,当然就是楚花的了!

亏得那猎户也认得路,用手指着方向说了,楚源再确认一遍,感激的拱手行礼,“多谢!”

问好了路,楚源便带着楚花朝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十几米,见那猎户还在目送他们,又拱手行了一礼。

猎户:她刚才多说了一句!……你骗人!

山路并不好走,没过多久楚花开始耍赖。

楚源认命的蹲下,不是他太宠她了,是这货耍赖的姿势太让人吃不消了,两只手攀着他的胳膊,两条腿盘住他的腿,亏得她身体不重。

你说这样的一个大傻,打又打不得(不舍得下手),骂又骂不得(没效果,还会被复读),楚源只好将她背在背上,亏了他体力好。

沿着猎户指的方向,走了半日,果然看见了大路。

果里寨是在山前一块极为宽阔平坦的土地上开出来的一个寨子,虽然叫寨,却不是山贼混杂的寨子,而是山里的一些平民世代在此居住,当初楚源能跟他娘来到这里,还是多亏他外祖父帮忙指点,母子俩来这里落户后,生活虽然艰苦了些,心境倒是开阔不少。

楚源站在山间看着远处的寨子,比记忆中多了些东西,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楚花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指着那片地方问,“果里寨?”一字一顿的发音,脸上表情随着字音不停的变换,颜值高也抵挡不了表情怪。

楚源无语的看着她轻点下头。

楚花立即笑开了,跳着抖着,“我们,过去!”

楚源摇头,他要先去看看娘。

寨子里的墓地在山后。

“程氏之墓”,月色下几个字显得格外清晰,楚源有一时的恍惚。

他多少年没有见过娘了?有三十多年了吧。

程氏的娘家是都城中的小吏之家,八九品的官儿,楚家却是大族,程氏嫁给楚家一个庶子兼病秧子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生活嘛,哪里有那么多的委屈,只要能好好的活着,也就罢了。

可惜庶子没熬过几年便死了,他死的时候,程氏还是处子,这人倒是有一分良心,写了放妻书,是楚家族长不同意,程氏便以寡妇的身份留在了楚家。

后来楚源的爹就跟程氏有了楚源,再多的详情,楚源就不知道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打听一二,更不用说问他娘了。

现在站在母亲的墓旁,楚源才生出一丝彷徨,仿佛世间唯一一个与自己有牵绊的亲人也消失了。

母亲是愿意他回楚家的,所以他回了楚家。

可是娘有没有想他?

三十年的战场厮杀,杀出了楚源一颗冷硬的心肠。可是自从知道娘去世,那麻木僵硬的伪装渐渐的崩落了,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娘身边,同娘一起生活的时光。

楚花这会儿极会看人眼色,见楚源浑身沉郁,也不敢顽皮了,坐在他脚边揪着地上的草玩,不一会儿就揪秃了一小片地方。

楚源步伐僵硬的走到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楚花连忙有样学样,也趴着磕了三个头,她是十分实在的,头磕的很用力,楚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楚源站起来,对仍旧跪在地上的楚花说,“在这里等着我。”说完一顿,低下头对下面仰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人,轻声的问,“害怕吗?”

楚花点点头,又摇摇头。

楚源勾了勾唇角,“我一会儿就回来。”

楚花傻傻的哦了一声,就见楚源大步走远了。

借着月色,楚源入了一户人家,拿了一把铁锹,他要开棺叫娘看一看他。

回去的时候,楚花垂着头蹲坐在墓旁,见他回来冲他极快的绽放了一个笑容,楚源心中微微一暖。

前些年他得了宫里的赏赐,其中有专供的绫罗绸缎,他看了便托人一股脑的都捎给了程氏,程氏极其喜欢,正好托那人捎了口信说,一匹宝蓝色事事如意百子千孙纹缂金丝锦缎正好可以作她的寿衣,保佑他百子千孙。

楚源一眼就认出了那匹料子,顿时泪如雨下,“娘,源儿回来看您了!”

楚源不是仵作,看不出母亲的特别,从怀里拿出珍藏了许久的一颗荔枝大小的黑珍珠,放到程氏口中。这颗珍珠是他临行前军中唯一的一位好友所赠,只对他说可以放到程母口中,楚源急于回来,也没问细节,拿了便走了。

楚源再将墓弄好的时候,也不过四更天,拿着铁锹,拉着楚花往寨子里头走去。

程氏生前一直住在楚源离开前的小院,不过自从楚源当上将军,家里房屋都翻新了一遍。楚源身为将军回不了家,却是可以派几个勤务兵过来的,这些小兵多少都受过他的救命之恩,楚源打发他们回来帮着程氏翻新了宅院,还买了个小丫头。他也想接了母亲过去,可那时候老太太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在寨子里住了大半辈子,街坊邻居相熟,老太太不爱出去了。

楚源翻墙进门,院子里极其安静,没有人声,想起楚花还在外面,便将门锁挣开,招呼她进来。

正屋五间,楚源寻了打火石点了蜡烛,照了一圈,屋内还算干净,有些简单的家具,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木料,但在庄户人家也算说的过去。拿着蜡烛往里走,很快发现东边两间只存了几只箱笼,并没有住人。

东屋有门连着东厢,东厢里头靠着南墙有一盘大炕,这才是程氏住的地方,到处有程氏的生活习惯。

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东西规规整整,楚源紧着的一口气慢慢松了下来。

楚花两只手抓在一起,否则她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

楚源在东厢的炕上做了一刻钟,站起来往西屋走去。

西屋内室是一张大大的拔步床,上面铺着锦缎绸被,帐子上绣着百子千孙图,枕头上绣着永结同心,楚源长吸了一口气,稍一想便明白了,这是母亲为他准备的屋子。

无怪这里的家具比外面的还要好,当娘的总是想将最好的留给孩子。

被子上绣着石榴,葡萄和燕子,是娘亲的愿望。

四十六岁的楚源突然就有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楚源:别整天提我的年纪行不行?)

一阵山风吹来,手里的蜡烛突然熄灭了,楚花一惊,下意识的贴到楚源身上,踉跄着步子往楚源怀里挤。

楚源推开她,无奈的说,“是风吹了蜡烛,不用怕。”

关上窗户,又点好了,对楚花说,“你在这里睡,我去东厢。”

这话楚花听懂了,知道他不想同她睡一起,连忙摇头,眼睛巴巴的看着他,跟要被父母抛弃的雏鸟一样可怜。

楚源见过母亲,心里各种滋味齐聚,加之劳累一夜,哪里有心思哄她,抬脚便往外走。

楚花亦步亦趋的跟到门口,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霎时眼眶红了,可是这样的楚源又让她有点儿害怕,站在门里不一会儿泪珠便滚了出来。

楚源躺在炕上,身体累极,却毫无睡意。

母亲去世,知道他回家奔丧的人有不少,他当时从军中牵了两匹马,一路换马不换人的疾行,能赶上他的速度来暗杀他,还能选那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点……,定是提前安排了。

若是提前安排的杀手,那么母亲的死是自然死亡还是被害?

楚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若是母亲寿终正寝,他还可以放过这些,杀他无非是利益,他本也不在乎那些东西,就是给了别人也无所谓;可是若是那些人故意杀了母亲,引诱他回来,他定要报仇!

这样想着,楚源也渐渐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窝在炕角的楚花。

楚花睡的很狼狈,脑袋一个劲的点,点的狠了,吓醒后寻找一下,看见楚源还在便继续睡。

天光大亮,楚源干脆起身,准备看看家里有没有吃的东西,楚花睡梦中耳朵竖着呢,听到他的动静立即睁开眼,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吃的东西没找到,却是翻出不少衣物来,估计是娘亲约摸着他的身量做的,楚源的衣服穿了几日,早就脏透了,干脆先换了一身。又翻了翻,找了几件小些的,给了楚花,“把衣裳先换了。”她这一身也不干净。

又从井里打了水上来,两人分别洗漱了。

家里的东西无人翻动的痕迹,大概是寨子里的人也等他回来呢。

楚花极不情愿的被逼着洗了脸,漱了口,手都没擦干就跑回东屋,将脑袋埋在箱笼里头。程氏收拾了许多小玩意儿,不知道是准备给孙子玩,还是给儿子留的,都叫楚花霸占了。

楚源站在天井里打量宅子,墙外有人诧异道,“咦,阿源家的锁断了,莫不是进了贼?”

那人的声音不小,不少路过的也围了过来,楚源回头,正好看见推开门的众人。

有那毛躁的年轻人看见他呵斥道,“你是谁?私闯民宅可知罪?”

没待楚源拱手作揖搭话,人群中挤进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看着他迟疑的问,“是阿源吗?”

楚源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试探的问道,“你是大壮哥?”

大壮一下子就笑了,“是阿源,他还认得我!”

寨子里的人朴实,大壮作证,所有人都信了,七嘴八舌的问候起来。

“阿源你怎么才回来?”

“阿源回来就好了!”

“听说你娶了媳妇,婶子生前经常念叨,此次可带回来了?”

然后就有人抽气,指着窗户,“这,这,这,阿源,这是你媳妇?”

好奇的楚花被那人结结巴巴的说话给吓得嗖得缩了回去。

楚源心中恨极,恨不能拿了苍蝇拍拍死那货!

不过在外多年历练也不是白瞎的,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楚源不孝,母亲生前多有赖众乡邻照顾了,请受我一拜!”

大壮连忙扶起他来,口道,“说这话就见外了,你从军也是保家卫国,咱们乡里乡亲的也没帮什么忙。”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称是。

众人见楚源不曾解释屋中女子身份,便各自揣摩了,看这女子的年纪,要么是妾室之流,要么就是……,哎呀,反正楚源是老牛吃嫩草吃定了。

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楚源干脆将人请到正屋。

三十多年未归家,寨子里的青壮楚源几乎都不认识,大壮哥便指着人跟他说了,“这是肖四叔家的弟弟,你走的时候,还未出生呢。”“齐婶子家的老二,今年整三十啦,你走的那年,他腊月里头生的。”

楚源认识的那些三十年前的壮年人,要么成了老翁,要么早就故去,大壮今年五十二,“我也老了,最小的孙子都能上山砍柴喽!”楚源在边境吃风沙,面相却不老,比大壮看起来小了十岁有余。

“真亏得你还能认出我来,这要不是在寨子里,见面我也是不敢认你的。”大壮叹息道。

楚源笑,“大壮哥子孙满堂,楚源才是不敢相认,记得当年,还是大壮哥你教我设陷阱打猎的。”

大壮笑,“可不是,那时看你平时呆呆的,还替你发过愁,不料你打猎竟然极有天赋,说起来我生平猎到的第一头熊,还是多亏了你帮忙呢。我这师傅当的,比不过,比不过。”

楚花从没见过如此之多的人,又兼楚源这两日情绪不稳,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所以她极其老实乖巧的躲在东屋的箱笼里头……

楚源一边跟大壮说话,特特看了一眼东屋,然后发现屋里的小年轻们,眼神那个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