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便是看他与六皇子比捉蜻蜓扑蝴蝶，六皇子每次都输，被他在脸上用毛笔画了大大的毛毛虫，莫南卿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便对他说：“欺负小孩子有什么了不起，我来同你比。”
那时正好是午膳之后的休息时间，没什么人在，也就没什么顾忌，段一白原本还在犹豫，禁不住六皇子在一边撺掇，六皇子还说，“段家哥哥，全京城的人都说你体弱禁不起折腾，成天欺负我就算了，若是这次输给南卿姐，就是真的不及老幼妇孺了哦。”
“比就比，怕什么？”真是戳到了痛处，年少时的段一白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弱，只是他自幼不喜习武。偏偏父亲又是行武出身，将军府来来去去都是军人。反倒衬得他成了无用书生，此时被六皇子一吐槽，真就挽起袖子和莫南卿肩并肩扑蝴蝶了。也不想想，这比的，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适合男子的功夫。
结果是不出意料，莫南卿闺秀出身，怎么好跟成天和六皇子一起草丛里扑腾的段一白比，这下真的输了，原本是该让段一白在脸上画蝴蝶的。段一白看了她几眼，纵使六皇子在一边不停起哄，他也说算了。不必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么，再说你南卿姐是女孩子，和我们不同的。”段一白这么对李曦说着，不知为何，莫南卿听到这话，却是狠狠的生气了。
她转身冲到书房，抽了一支毛笔过来硬往段一白手上塞，“要画就快点，不守规矩耍赖的都是小狗。”
段一白沉吟片刻，结果毛笔轻轻凑近，湿漉漉的墨在她脸上点过，靠近的人身上隐隐散发出好闻的樟木气息。不知为何那一刻就是脸红心跳。后来，原本以为下午会被整个书房嘲笑的。可是大家看到她脸上的画儿，不知为何都是赞叹不已的表情，莫南卿略有些困惑，下了课回了枫园，找出镜子看了下，才知道缘由。
段一白那只蝶，与一朵盛开的牡丹一起画在她的左眼，花叶繁茂，蝴蝶翩然欲飞，翅尾邪飞入鬓，花与蝶，竟然与她的眉眼如此契合。若不是亲眼见到，也不敢相信会有人单靠一支毛笔，便画出这样美丽的图案。
看着都舍不得洗掉。
自此再也不敢小瞧段一白。
后来没多久，宫中便开始流行在脸上作绘的妆面，甚至还有许多人来请教莫南卿，她画功不俗，帮别人画也不推辞，但是，自己却从未再画过一次。
那日的蝴蝶牡丹，是段一白的手笔的事情，也从未说出去过，经了这一件事，两个人之间便似是亲近了许多。
一点点，熟悉起来，了解的越多，便生出越多欢喜。莫南卿注视着段一白，无时无刻，却忽视了，身后那些一直注视她的目光。
那段岁月静好，懵懂不安的时光，那时觉得太寻常，如今回想，竟如每一刻都置身于暖阳一般的美好。就算此后，一生都活在不见光的凄冷中，只要想起那段日子便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段一白对于莫南卿，便是这样的存在，那你呢，你，还记得我吗？
她这样想着，慢慢沿着杨柳堤走回了临时居住的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