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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澡堂的女搓澡工
酒酒YX
3095

北京人都知道,玉泉山位于颐和园以西,大约五、六里。属于西山东麓的支脉,它最突出的风景是土纹隐起,作苍龙鳞,沙痕石隙,随地皆泉。

玉泉山深处有一处院落,它周围方圆一公里山路之内,都布着许多暗哨。

通向院落的山路上还有明岗。

院落很大,到处栽满奇花异木,随地都是池泉假山,最大的一眼泉中水波粼粼,能隐隐看到一条三尺长的罕见淡金色锦鲤在其中悠悠沉浮。

一位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大爷,正在池旁恬静地背着手,望着那条锦鲤。

“老爷子。”

一个身着对襟灰大褂的中年人毕恭毕敬站在老大爷身后,双手捧上一把胡琴。

“最近越来越冷……弘儿一个人在外头历练是历练了,只是也须得注意。那个当爹的也不操心,我这把老骨头只好越俎代庖……”

老大爷精神矍铄,转身接过胡琴,边走边慢慢说道。

话里似乎对“那个当爹的”稍有责难,但脸上却一点儿也不着恼。

“瞧您老说的!谢总这不是忙么,一个人管那么大摊子事儿多不容易。再说,有龙组的人看着弘儿,出不了纰漏,您老就放宽心吧!”

中年人一张嘴专挑老大爷爱听的话讲。这些年早已得心应手、张口就来。

他轻轻扶着老大爷,踩过圆润的碎石路,在院中一把青龙木太师椅上坐下,又道:“今天有三拨人打过电话想来拜访您,都是地方上的省部级……都没有预约。”

他特别提这句,因为他知道,至少得同级别的老领导老伙计打过招呼,或者有其他特殊关系的才算“约了”。

老大爷只顾调着胡琴的调子,没吭声,中年人等了半天,他才缓缓道:“离换届还有一年半,这些人都等不及了。”

中年人直陪着点头,道:

“那三拨人还挺远来的,都是边疆。”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了若干不懂规矩大老远跑来吃闭门羹的封疆大吏、地方高官,心底多少有些同情。

老大爷自顾自地闭着眼拉了一小段《乌盆记》,边拉边哼,过了一会停下来,道:

“学坤啊,龙组有话捎来没?”

学坤,这位中年人管家,急忙躬身道:

“有有,老爷子,今儿刚收到的,说弘儿一大早在菜市场里拉了个女娃到他屋里。”

老大爷眼睛瞬间一睁,瞪着学坤道: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提?是不是嫌我老了?”

学坤急忙给老大爷捶着肩,讨好笑道:“哎,看您说的,您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龙组说,据观察那女娃不知为何被恶人追赶,弘儿是路见不平,拉着她进了自己屋里躲避。”

老大爷这才放松下来,“哼”了一声,脸上却慢慢露出淡淡的笑意,开始唠叨起来:“多接触接触老百姓,多走走,多锻炼锻炼,我看也并无不可嘛!这不,学会见义勇为了,对不对?当初跟他爹拧着性子,死活不去公司里做事,他爹呢,也犟,非不让他画画!要画画,行,那就搬出去……”

学坤笑着一边捶肩一边配合道:

“还是老爷子有远见!”

老大爷惬意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继续唠叨道:

“哎,如今是海阔天空画他的画!对不对?倒是他那个妈,就跟儿子没了一样,哭得惊天动地呀……哼,我就看不上!男娃嘛,一辈子拘在家里有什么出息?想我们那会儿,41年,我才13岁,一个人走破了两双草鞋,硬生生走到延安……”

老大爷闭着眼睛摆摆手。

学坤在这家足足呆了二十几年,这些话听了没有万遍也有千遍,却丝毫不露腻烦的神色,笑道:“老爷子您身体好又精神,就是全靠年轻时候打下的根基啊!”

老大爷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学坤又问:

“让龙组去把追女娃的那些恶人除掉吗?以免连累到弘儿?”

老大爷又睁开眼,慢慢调弄胡琴,道:

“弘儿这么大了,咱们也不能老护着他。再说,他爹都不担心,我在这操什么心?”

学坤应了一声,又问:

“那,那三拨人,您见哪一拨?”

老大爷已做好了拉琴的起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谁也不见。你自去回话吧。”

学坤点点头下去了。

小谢屋里,二人沉默着,依然谁也没喝上水。

夏小余摸到窗户旁边张望半天,心里琢磨道:

——现在出去不太保险,谁知道孙老大会不会一怒之下守着澡堂子呢?

回头看到俊眼修眉的小谢正十分无害地蹲在地上,又眉开眼笑摸回去坐在他对面。

“呃……画画挺好!你看啊,我们那片有个姐姐从小就有绘画天赋,如今长大了在批发市场摆了个桌子给人美甲,最低都要收二十!那画得叫一个精巧,啧啧!还有一叔叔,也是从小就爱好美术,还是油画呢!如今在那片旧红砖小区里当门卫,人人都夸他墙报画得好……”

夏小余说着说着一看小谢的眼神,声音就低了下去。

小谢的眼神中透出浓浓悲天悯人的意味。

夏小余又讪笑了两声。

小谢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道:“你这个头发啊……”

说到自己的外表,夏小余在帅哥面前还是不能做到毫无顾忌,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不好意思道:

“没办法啊,为了混这口饭吃……我家里不行,哪能要求那么多!”

说完便反应过来:

——咦,这哥们儿山里来的,家里岂不是更差么?哎哟,我俩真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小谢摸了摸下巴,将话补充完:

“特别致的。”

夏小余故作大气地挥挥手笑道:

“哎,什么别致啊,就是菜市场里随便剪的,只要从背后看能像个爷们儿就行!”

小谢点点头,突然很深沉地说: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夏小余瞬间羞射,这是什么节奏?

——虽然我确实是一朵娇花,但你也来得太汹涌了大哥!

便眨巴眨巴眼睛,做星星眼状,兴奋地朝他趴下,问:

“小谢哥哥,哪里有意思?”

小谢以手做笔,对着夏小余的面部挥舞了几下,说:

“嗯……很有朝气活力!尤其是发型,很符合我想象中,劳苦大众的样子……”

夏小余顿时满头黑线,鼻孔里哼唧两声,心中不屑道:

——你一个连电水壶都不认识,连灶台都不会用的山里苦孩子,说别人劳苦大众?

脸上便带出不爽来,打量着小谢浑身上下的衣着,竖眉瞪眼道:“我是劳苦,你好像也差不多吧……”

小谢却不以为意,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突然猛地一击掌道:“就是这个角度这种感觉!来!我给你画个像!”

夏小余一听这话,一骨碌爬起来,健气欢脱地问:“画像?太高端了!需要我摆怎样的造型吗?这样……还是这样?”

小谢皱着眉看着她胡乱搔首弄姿的样子,大手将她肩膀一拍,差点又将夏小余拍矮了。

“像刚刚那样坐床上,别动就行!哎,你这张猪腰子脸能不能不要直卯卯地瞪着我?黑乎乎一团,脸上根本没光线!懂什么叫侧点儿吗?就是45度但是不要仰望天空!我……你侧过了!行了行了就这样吧,真费劲!”

拿上画笔的小谢完全变了个人,眼中只有该入画的景物和木架子上夹着的纸。

夏小余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范儿的艺术圈人士,唬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口中直道:“大,大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开口啊!别跟我客气!”

小谢头也不抬,直直丢了句:

“衣服脱了。”

夏小余差点猛地倒下,一双大眼愤慨地盯着小谢,心中吼叫:

——所以这就是人体模特?我在男澡堂搓澡不代表我就能……好吧就算你救了我一命,也不代表我就要……脱啊!

夏小余见小谢自顾自地准备着,完全不理会她凶悍的目光,便悲愤起来,心中咬牙道:

——别看你长得好看,原来你就是披着人皮的那个啥!

夏小余这边一阵剧烈思想斗争,小谢等得不耐烦了,回头一看,心中也吼了:

——为什么这件影响布局的丑陋黑大衣依然还在身上?

夏小余看着双眼喷火的小谢,急忙委顿地陪笑道:

“嘿嘿……大哥啊,你看,我没干过这种事!那个,秋衣秋裤能穿着么?怪冷的……”

小谢撕心裂肺地闭上了眼,捏笔的手发着抖,这么多年家庭教养礼仪的修炼,像神兽一般从心头呼啸着跑过!

一咬牙一闭眼,硬是忍住了砍人的冲动。

抖着面颊,语气淡淡说:

“请把毛衣也穿着……”

夏小余一听这话,瞬间就松了口气:

“哈哈哈你早说嘛!”

小谢隐忍了抓狂,转过头,发现炭笔头已经被自己穷凶极恶地折断了。

默默地认了命重新换笔。

只要笔一碰到纸面,他便沉溺其中,认认真真涂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