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旋如电,风残雪去势比老太还快,陡然晃到宇断桥面前,双手巨剑,向着宇断桥当头劈落。
“宇断桥,我要杀了你!”嘶叫着,剑已劈下。
爱了便会义无反顾的她,怎么能受得了他的不爱?
——爱与恨之间,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她的眼,已尽赤。
情海翻波。
宇断桥站得稳定,不移半寸,就这样望着她一剑劈下。
她果然受不住了,果然被自己激怒,她终于要杀他了。她的心中对他,果然没有半点情意。
望着她飘飞的衣袂,赤红的双眸,她的身子已燃起金色的烈火,就像他以前看到的那样。
她是火,一团魔火。
可他——却依然爱她,义无反顾的爱着她,宁愿被她的毒焰烧伤,宁愿死在她的剑下。
死了也好,至少他可以不必再忍受爱与不爱的煎熬——纵使——她不爱他。
剑锋飘起他的黑发,宇断桥已闭上眼睛。
剑气——迫在眉睫——
爱——随之破灭——
“锵”的一声,刀剑相碰,星火四溅!
就在最危急的时刻,颜初亭举刀相迎,却听“啪”的一声,刀剑齐齐折断,他的人也被震退数步。
“走!”颜初亭一拉宇断桥与梅香,三人转身而去。
此时,风老太的掌力才到,一掌正印在风残雪的后心。
宇断桥转身,风老太掌到。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全喷到宇断桥的背上。
感到背上一片温热,宇断桥回过头,却看到风残雪一脸绝望的扑倒在地。
那绝望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唇边的血迹触目惊心,挂在腮边的泪水却盈着满满的心碎。
她为何有如此的神情?
还没等他多想,宇断桥就被颜初亭与梅香强拉着除了驭风殿,没入漆黑的雨夜。
风残雪中了老太一掌,身躯缓缓扑倒在地。
在那一瞬,她看到宇断桥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她是如此绝望,如此心痛。
他就是这样爱她的吗?他真的是那个宇断桥吗?以前的那个甘愿她而死的宇断桥到哪里去了?
热血泊泊从口中流出,肉*体的痛苦却远不及心灵的哀伤。
她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凭借,由半空跌落于地面。可这一瞬于她却像是过了千年那么久。
她扑倒在冷硬的地面,扑倒在大殿的门口。
殿外风冷雨骤,夜色凄凄。
一道不甚高的门槛,却将她与他永远的隔开。
她倒在门里,他消失在门外。
所有的记忆都随着她这一跌而散去,所有的欢乐都随着他的消失而消散。
她与他——
结束了。
爱啊——怎会这般伤痛……
风残雪哭不出声,也哭不出泪,能哭出来的只有红色的眼血。一条条的血色泪痕,布满她惨白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以为你去死的宇断桥?”风老太冷眼旁观,眼底却浮现得胜的笑意。
风残雪扶着大殿的门框,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到麻木。
是恨到不能再恨,痛得不能再痛的麻木。
“我输了。”
是的,输了,输了她的爱,输了她的情,输掉了她的身心,她输得彻底,也输掉了自己的一生。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收回,唯独爱不能。
付出的心,怎能再收回去?
“愿赌服输。”
风残雪脚尖一挑,挑起地上的断剑。
剑光散出夺目夺目的光彩。
不再爱了,也不再恨了。她的心已死了。
最后再看一眼凄凄夜雨,风残雪手腕猛然转动,寒光大盛,剑刃向自己双足的脚筋挑去……
缓缓闭上双眼,她已绝望。
一切——都一——结束——
心——已——死——
“你这小子,不说一声就没影了,害我们作账累得半死!”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间或夹着几声无病呻*吟的抱怨,盘旋在绛雪阁的上空。
阳光明媚,初晴的清晨,天气显得格外好。
碧瓦红墙的房舍绕在湖边四周,被葱郁的树木半遮半掩,风致宛然。通过湖中的白玉九曲桥,在湖心连缀一白亮透明般水晶小阁亭,湖面上红莲绽放,香飘久远。
小阁亭中一张石桌,两个长衫少年在对弈,黑白棋子在棋秤上杀得昏天暗地,可两人的神情却悠然自得,浑似那杀气逼人的棋局不是两人所布的一样。
旁边放了一张精致的梨花案,宇断桥居中而坐,双手不停挥动,竟同时打着两个算盘。
在他身旁做了两个俊雅男子,各自持着账本,口中念念有词的报着账目。刚才那抱怨之声,就是从这两位口中传出的。
这小阁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除了他们四人,旁边竟还有一人。
在小阁亭周围的长凳上竟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泥炉,炉上坐着一只小小的紫砂壶,壶在冒着热气,飘出阵阵茶香。
那少年坐在一旁,左手边摆着一些透明的琉璃瓶,里面装的是一些晒干的花朵,右手边却是几只半透明的白玉杯。
“是啊,可饶是我们作账作得头晕眼花,却被老大骂得狗血喷头,你说惨不惨?”
那正在对弈的两个少年中,坐左边的少年拈起一颗黑子,却不落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宇断桥右边的踏春阁主苏提,笑得气定神闲,“这可不能怪我,你们作的账目简直还没有断桥哥哥用脚趾作的好呢!”
“唉,真是好人难作啊!”苏提伙同曲风阁主曲风一起抱头哀叹,乱可怜一把的。
宇断桥微微一笑,“好了,少说两句,有这功夫,你们把账目报得快点,赶紧把欠账补上,比什么都强。”
“喂!”曲风瞪着宇断桥,有些火光,“老兄,得了老大一句夸奖,你可别逞强啊,你两手双算,一心二用,我和苏提两人报账,这已经很快了!”
“别瞎担心,身为十景阁财政主管,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宇断桥搓*着双手,说得风轻云淡。
“哼!”
苏提与曲风一同啐他。真是的,他怎么踩着人家的肩膀往上爬?他这样一说,他们俩岂不是要被自家老大任双*峰看得更扁了?真是损友啊!
那煮茶的少年微微一笑,将茶汁倒入白玉杯中,又从左边的琉璃瓶中取出一些花*瓣放入其中,将黄色的两杯递给对弈的两人,再将红色的三杯送到宇断桥他们一桌,“来,尝尝看怎么样。”
“能喝到水鱼阁主阁主花漫亲手煮的茶,此生足矣。”与冲云阁主任双*峰对弈的少年微啜了一口,发出感叹。
可他话音未落,苏提已在大叫,“花漫,你故意整人啊,这什么茶,好酸!”
“这是洛神花的天然味道,色红味酸,正符合你与曲风现在的心情。”花漫优雅的一笑,答得慢条斯理。
“什么心情?”
“满肚子酸水在抱怨的心情。”
听罢几人都莞尔一笑。
曲风望了望宇断桥杯中同样的茶,皱起眉头,“那他呢?干么也是一样的?”
“他的不一样,他的杯中我加了两朵玉兰,洛神花味酸,玉兰微苦,酸中有苦,苦中含酸,酸酸苦苦,个中真味,最断人肠。”花漫望着宇断桥,意有所指的微笑。
轻叹一声,品着又酸又苦的茶,宇断桥知道花漫最懂人心,自己的心已被他看透了。
在花漫面前,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回到十景阁这些天,他的眼前总是闪过那一夜,风残雪绝望的眼神。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心中当真是又酸又苦。
忽听任双*峰笑道,“南宫哥哥,你输了!”
磐韵阁主南宫恃才微笑道:“是啊,老大最近的棋艺是大有进步了。”
任双*峰开心的拿起桌边折扇,扇了两下,袍袖滑落,阳光下只见他右腕上一圈银光灿烂,却是一个银环。
那银环似乎是他很小的时候戴上去的,可不知为何长大了却没有拿下来,以至于现在深陷入他的肤肉之中,紧紧*箍*在他右腕之上,无法移动分毫。不过幸好不妨碍他血脉流畅,否则他的右手只怕便会废掉。
这银环还有个奇特之处,便是没有结头,紧贴他的肤肉,宛如天然生成的一般。
片刻的宁静引起了任双*峰的注意,见众人都望向他右腕的银环,任双*峰脸上笑容顿敛,眼中闪出一丝异样光芒,垂手将袍袖拉下,掩住右腕,“怎么了,都愣在那里干什么?”
刚才他还笑得像个孩子,而这会儿眼中却闪着睿智的光芒,一种属于成熟男子特有的独特魅力。
众人忙转头忙自己的,不敢看他。那银环是他的秘密,没人敢问他。
他的年纪虽然比他们小得多,可无疑的,他们却怕他。
建立在尊敬与佩服之上的怕,所以他们才称他为“老大”。
“咦,梅香姑娘,你醒了。”任双*峰风度翩翩的站起身,想着走过来的梅香微笑着打招呼。
“嗯,众位公子好。”梅香窘的脸色飞红,想不到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得这样迟。
“梅香,睡得还好吗?”宇断桥关心的问。
“那还用说?不然也不会起迟了!明知故问。”曲风嬉皮笑脸。
梅香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
“曲风!”任双*峰轻斥一声,又笑向梅香,“梅香姑娘,你别听他乱讲。”
曲风已在大叫大嚷,“老大,你也太厚彼薄此了,什么断桥哥哥,南宫哥哥,到我这里,怎么直呼大号?这不公平。”
任双*峰望了他一眼,深自一笑,“曲哥哥,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曲风满意点头。
“差很多,你还没叫我呢!”苏提抢道任双*峰面前,明摆着欺上门去。
“你?”任双*峰眼也没抬,爱搭不理,“我没兴趣!”虽然说他年纪比他大,叫声哥哥无所谓,但被人欺上门来占便宜,任双*峰还真没这种烂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