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书架
目录
目录
×
公众号
关注二维码,回复“九阅”领书券
关注二维码
回复“九阅”领书券
第13章
锁芳华
此杏微苦
4432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宫门口,侍卫大哥见我如此本想上前搀扶,但见我无力地挥手,他们便只好作罢。

往日里,侍卫们一个个看似凶神恶煞得,如今,竟也这么热情起来,想必,我此时的摸样应是很难看吧~

我撑着疲惫的身子往大殿走去,我想,大泱算什么呢,我的哥哥们那么厉害,个个称得是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良将,还有爹爹,一生打过无数胜仗,难道,非要我一个女子去和亲方能平息这一切么?我不信,我真的不信,那个桑鸾要我和亲我便和亲么?我,算什么~大殿依然是静得可怕,就连脚步声都清晰地回荡在四周。

本以为爹爹或许还在这里,便寻了过来,刚踏入殿内方知,爹爹和几位哥哥早已不在此处。

我疲惫地跌坐在门口处休息着,大泱有多厉害呢,竟坚持两年逼迫爹爹把我嫁给他们,娶我又有什么好呢~我是祭江国唯一的公主,而大泱常年管辖着祭江还不够么~正想着出神,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纷纷扰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听罢,我忙站起身,寻声而去。

原来殿外早已聚集满了祭江兵将,只不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爹爹也在前面负手而立,待我正要向爹爹走去之时,一个兵差从远处急急跑来,闻声众兵将纷纷退至两旁,中间空出了细长小道,待那兵差近了,我才看清,那人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一般,身上铠甲已是残破不堪,脸上血迹斑斑,只见他好似全然不顾这些,见爹爹在前面,只是急急做礼“报国王!我军兵力微弱,三王子已中数剑,二王子也受了重伤,急需援兵~~~”

什么!忽而,我的脑子里只有嗡嗡作响的声音,那兵差好像还说了什么,只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是啊,这么多天,竟没有见过二哥和三哥,围猎那天,大哥、四哥和五哥的表情也是怪怪的,本以为是因为桑鸾的事情,如今想想,大概这其中也有二哥和三哥出兵的原因吧~爹爹早已察觉我在一旁,如此,便更是欲言又止,只是眉头紧皱,不知说什么,最后终于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我打断:“让我去吧!”

爹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那眼里甚至有一种“不许胡闹”的警告,我却不在意,定定地重复:“让我去!”

未等爹爹发话,便朝着宫门飞奔而去。

是的,我要去,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二哥、三哥为我不顾生命,而我,却还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是那个桑鸾刚才带我去的地方,那个满是血腥的地方,那些味道中,会不会,也有二哥和三哥的~一个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要去,我,必须去!

出了宫门离作战地点有好一段路,外围还有一道高大的城门毅然挺立,里面传来的是相较于远处观望时更为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厮杀声、刀剑交错声。

城门口的守卫见我来此,急急跪下做礼,我也顾不得许多,径直便要进去,忽而,一弯手臂拦住面前,是桑鸾,他紧紧皱眉,眼睛依旧死死看着我,依旧闪着明亮的光辉,但却已经不是那么美丽了,我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让我进去。”

他没有放下手臂,狠狠道:“你这是送死!你别再胡闹了!”

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失笑,我斜斜瞥向他道:“我们有什么关系么?你觉得你管得着我么?”

他闻言,猛地怔在那里,见他愣神,我赶紧借机甩下他的手臂,冲进战场。

片刻间,我觉得自己是进了阿修罗地狱一般,硝烟四起,战火熊熊,犹如罩着一层土色的纱,尽是氤氲,士兵们早已打作一团,有的丢盔弃甲,有的满身鲜血,又有的撑着一口气奋力厮杀,耳边号角声、马蹄声、厮杀声、叫嚷声、痛哭声更是乱作一团,我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祭江的,哪些又是大泱的,顾不得许多,只是一个劲地往里面窜,眼前,刀光刺眼、鲜血飞溅,我的粉紫色斗篷已经沾满了斑斑血迹,我小心地避过一旁无眼的刀剑,躲过疯狂的马蹄,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重物倒在眼前,我吓得赶紧爬在原地不敢动弹,许久,见没了动静才小心地抬起头,一股浓重的血腥传了过来,我定了定神,方才看到,是一个士兵横躺在前面,眉眼处都是血,脸上尽是横横竖竖的刀痕,早已看不清长相,更不知是敌是友,忽然胃里猛地有些恶心起来,莫地想到,或许他知道二哥三哥在哪里也不一定呢?于是,便忍着那股恶心上前,拼命晃他,可那人却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我不敢伸手去探呼吸,于是只是一直不停地晃着,仍旧没有动静。

受那么多伤,也许真的是死了,正要起身继续寻去,却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声响起,我赶紧俯下身看,那人果真睁开了沾满血的眼睛,定定看着我,好像认识我一般,良久才道:“公主~三王子~在~”

说着手朝着东面的方向指去,未等说完便昏了过去。

是祭江人!祭江的兵将大都是认得我的,更何况,那口音也是祭江人独有的。

我顿时鼻子竟有些发酸,身体也不由颤抖,那沾满血迹、满身腥臭的是我的臣民~那个死去的人,是为我而死~那么,三哥呢,二哥呢,想到这里,我疯了一般地超东面穿去,遍地都是尸体,遍地都是血流,我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抬起来看,却还是见不到二哥三哥的踪影,忽然离我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猛然抬头,一身银色盔甲上扎满了弓箭,就那么跪立于血泊之中,头盔已经不见,乱蓬蓬的乌发散落下来,几乎遮住了整个脸,然而,借着风沙飞扬,我,却还是看到了他的脸~是那个英气十足、风采奕奕的男子、是那个眉宇间尽是温柔一片的男子,那个曾经陪我夜里赏月的男子,那个永远带我温柔如水的男子,那个总是用温暖的手轻揉我额间碎发的男子~而那个男子,竟是我的三哥!

登时,心下好似一把锐利的匕首插进一般,连呼吸都困难得紧,想张嘴叫,却发觉声带处竟忘了怎么发声。

我忙连滚带跑从乱箭下穿梭,再顾不得脚下踩过多少具尸体,耳边哪里会传来厮杀,只是直直朝着那里跑去,一把抱住那个已经被乱箭射得如同刺猬一般的冰冷的身子,视线逐渐模糊又清晰,我颤抖着手轻轻将那蓬蓬乱发拂开,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漏了出来,虽已尽是血污,却更是有一种刚硬的美丽。

我知道,那黑白分明而深邃的眸子或许永远不会再睁开,永远不会再有似水的温柔~伸手轻捧起那英气的脸放入怀中,俯首将额头抵在那鼻尖,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径自流进了他的眼角,那双眸子,依旧死死地闭着~三哥,为了我,值得么~我不禁想起陈伯成亲的那晚三哥说过的话,他说“无论,我们的六子要什么,三哥都会满足,我,不会让我们的六子受任何委屈。”

三哥,如果用你的死来换我一世的安,你觉得我会快乐么~眼前的刀光血影,我已经顾不得、也看不到了,如今,那温柔的眼眸已经垂下,眉宇间已是平静,还有那双常常轻抚我额头的温暖的手,已是冰凉~

我死死抱住那身体,心口痛得已经麻木,只是身体还是莫名地发着颤~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语着:“三哥,你知道么,桑鸾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叫我去和亲~他伤害了我~你说紫色是梦幻的颜色,也许可以给我好运,可是~三哥,我知道了,那果然是只属于梦幻的颜色~如今,你怎的忍心扔下我呢,你说不会让我受委屈~可是~我现在很委屈~你醒醒好不好,求你~”

也许,你是和我玩儿呢,也许你只是惩罚我将你为我画的蝶儿风筝飞走了呢!也许,你只是想知道你对六子有多重要呢!我拼命晃着那冰冷的身体,发疯一般地叫喊着“我不信!三哥!你醒醒!你怎么能这样!你过分了三哥!”

尽管我怎样的摇晃却依旧是那样,悄无声息~

突然,一个身影将我压倒在怀里,只闻头上战马嘶吼,我转眼看,竟是一匹疯狂的战马从头上夸过。

二哥死死捂着我的头,不想自己的胳膊竟被那马狠狠踏了一蹄,一声闷哼,二哥从身后滑了下来。

原来那马匹上竟是坐着位将军,两撇倒八眉矗立,满脸杀意地往我们这里看,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和亲本是大喜,你们既然自寻死路,便莫怪我大泱不客气了!”

二哥轻吐一口气,以剑尖抵地站起,向那将军冷冷看去,最后嗤笑道:“是啊,堂堂大泱竟为了一个女子交战,真真是有负天下人呢!”

随即眼中杀气腾腾:“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说罢便要拔剑相向。

三哥已为我而死,祭江士兵已为我抛颅洒血,我,怎能自私到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再一次倒在眼前呢~我赶紧扑去,想要顺势抓住二哥,却因二哥动作疾速,只得抓住了他的脚踝,我死死抓住他,顾不得动作有多可笑,大声道:“二哥!不要去,求你,我嫁,我嫁!二哥,我要去和亲!”

耳边的嘶鸣似乎在这一刻静止,手中的脚踝也随之停下,良久,二哥转身颤道:“六子,你疯了!你不知道三弟为你做了什么么!你嫁去了对得起三弟么!放开!”

说罢便奋力把我甩在一旁,欲要上前,我顾不得许多,顺手抽出三哥腰间的一柄短剑威胁:“就是因为三哥的死,我才更要嫁,我不能让你们一个个为我去死!我不能~如果你不同意,那,便让我死好了!”

于是将剑锋一转,正对向自己的脖颈,将将要刺下之时,一柄剑伸出,只听桄榔一声,短剑脱手掉在地下,二哥蹲下看着我,眼睛隐隐闪着泪光,我咧嘴笑笑,伸手抹去他眼角将滴未滴的泪,轻声道:“二哥,其实和亲挺好的,真的~”

猛然间一股劲将我拥入怀中,我从未被二哥这样抱过,原来二哥的怀抱是那么苍劲有力 “六子,哥哥,无能~”

我拼命摇头。

只见那位大泱将军抬手示意,四下安静下来,“早该如此,瞧瞧,枉费了多少性命。

如此~老夫过几日便前来下聘礼!哈哈哈!”

随即肆意笑着,策马离去。

四哥和五哥已经率领援兵前来,见势已知大概,也不多问什么,只是过来扶起受伤的二哥往回抬,这边三哥的尸首也被运了回去。

我伸手将方才从三哥身上抽出的那柄短剑拾起,用衣袖轻轻擦拭,小心地收进怀里。

举目望着这一切,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往回走~便干脆在原地呆呆地坐着。

忽而眼前出现一片碧色衣角,随即身子一轻,被横抱了起来,我抬眼,是五哥,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也没有如同往日般谈笑风生,眉宇凝重,半晌无语,眼睛也是无神地看向前方,只是抱起我,步步稳健地往前走着。

其实,桑鸾说的对,一直以来,我都活在爹爹和哥哥们铸造的美丽梦幻中,而我,却无忧无虑地过着每一天,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一切~殊不知,为我而死的,还有多少人~

我伸手搂住五哥的脖子,紧紧靠着五哥的胸膛,喃喃道:“其实,五哥,你很爱我是吧,其实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很爱我是吧~五哥,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三哥因为爱我,为我而死,二哥因为爱我,不惜卷入战争~四哥冲我吼,原来,竟也是因为爱我~而我,却为了一个不喜欢我、抛弃我的人伤了他的心~”

说着便又开始哽咽~五哥抱着我的手上力道紧了紧,低头用额头蹭了蹭我的鼻尖,空洞的眼睛看进了我的眼睛里,轻声道:“傻瓜,你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是我们的宝贝,为你如何,都可以~~四哥~不会生你的气~”

我扯嘴笑笑,伸手摸着他的脸皱眉道:“还好,我可以保护你们~只要我去和亲~”

“五哥,其实,你,很痛苦吧~瑟兰,让你很痛苦吧~我明白的,因为我,也很痛苦~”

五哥怔了半晌,紧了紧怀抱,才在我耳边如同哄小孩儿一般道:“别说了,一切都会好的,相信五哥~乖~”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干脆窝进他的怀里,用尽全力地、不顾一切地放声嚎啕大哭~

我想把一切悲伤的和不好的事情一并哭出来,这样,或许就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或许一切可以重来~~~然而,终究还是我太傻~走进宫门,我已哭得虚脱,躺在五哥怀中,半张着眼,似醒非醒~清风拂动,眼间闪过一抹月色衣带,我赶紧闭上眼睛,我不想再看见他,一刻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