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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锁芳华
此杏微苦
2992

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倒也算很平静的吧,也并不常见那位九王爷,只是偶尔看到他左拥右抱着些莺莺燕燕穿梭于大院儿之间,当真是风流放荡~每每不经意照面,也只是客气寒暄而已,反正,他就是有成千上万的姬妾,也与我无关的。

闲来便和绯英一起浇浇花,剪剪草,绯英总说这些不是我一个王妃该做的,可是,我委实不知王妃是该做什么,我只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想和它们待在一起,仅此而已。

饭后本就懒懒的,而这时太阳高照,整个院子暖烘烘的,我便喜欢在秋千架上打个盹、醒来再发个呆,这样的日子,倒也算是平静。

只是每日都得同那位九王爷的姬妾们围坐一起在前院的宝善堂用膳,那些个女人,不好好吃饭,却总是叽叽喳喳乱作一团,真真不知那位王爷如何消受啊~听绯英说,其实往日王爷都是和这些个女人们一起用膳的,只是近来好像很忙的样子,也便不再去了。

我暗忖,保不齐就是嫌这老婆多了吵得慌呢。

面对这一屋子的叽叽喳喳,我自然是头疼得紧,于是总是忙着低头扒拉饭菜,好快些吃完快些逃离这里。

不过后来,绯英告诉我,我是王妃,若不喜同她们一起,自己是可以开小灶的,这真真是甚合我意,我想莫大的九王府总不会养不起个厨子的吧,于是便命绯英和阿姗为我搜罗来了些手艺不错的厨子。

这日,我和往常的这个时候一样,卧在秋千架下,手中是三哥的那柄短剑,阳光照射下,短剑熠熠生辉,直晃眼睛,听陈伯说过,人死后要走一段黄泉之路,那里有座奈何桥,是通往轮回的必经之地,在那里有一位神祇唤名孟婆,她会为每一位过往者送上一碗孟婆汤,以忘尽前尘,孑然一身投往来生。

三哥,你,是不是也忘了我呢~可是,我却不能忘。

微微闭眼,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还有那带有微微温度的指尖拂过额前的感觉,那一切,竟和这阳光一般一般的温暖。”

无论,我们的六子要什么,三哥都会满足,我,不会让我们的六子受任何委屈。”

那样动人的话,我只听过一次,却永远不会忘记~三哥,你为我而死~当真值得么~~~自来了王府,我已经不再喜欢落泪,也没什么好落泪,只是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过往的一切。

我无时无刻不带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三哥的那柄短剑,还有一样,便是祭江的沙~ 躺在午后的阳光下,隔着衣衫抚摸着装满祭江细沙的荷包,想到祭江的伊溜河水、想到黄昏的日落、想到那重重叠叠的沙峦,将荷包凑到鼻尖细细嗅着,温温的、柔柔的,一切仿佛尽在眼前,祭江,我好想祭江,我~好想回家~我不知道,我走后我的臣民会不会好过一些呢,我的爹爹娘亲是不是会相亲相爱些呢,我的哥哥们~会不会因为少了我这个拖油瓶而庆幸呢~突然想到了那时候,趁着哥哥们在谒池沐浴,拿走了他们的衣物,却留下自己的裙子,害他们形象尽失,尤其是二哥,成了祭江王宫里茶余饭后的笑料,真真是冤枉得紧,不由笑出声来,只是,我终于明白,二哥为什么没有训我,为什么没有怨我、怪我~其实,即便我再怎样,莫说二哥,就是暴躁的四哥,也不会怪我、怨我,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妹妹,只是,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梦,终究,是会醒来的吧。

很快便入夜了,王府的生活单调,却过得很快,总让你感觉这一刻还是明日当空,下一刻夜幕便降临了下来。

索性无事,便收拾收拾娘亲准备的一些包裹,果然,里面满满的,竟都是我在祭江常用的一些,就连首饰盒都一并带了来,余下的便都是二哥他们为我搜罗来的一些稀奇玩意儿,有小陀螺、木偶人、还有一些泥娃娃,我将他们齐齐摆在床榻上,细细瞧着,往事一幕幕,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龄,回到了那个美得不可一世的大漠~我随手拿过那首饰盒,想打开瞧瞧,其实,我是不常用这个的,只是爹爹说女孩儿便要将自己收拾得妥帖些才好,于是将陈并国送来的檀木镶金首饰盒赠于了我,那盒子很是精致,暗红色的檀木,闻起来特别香,上面是一直半开屏的金色孔雀,我轻轻打开,里面放着的,有两支玉簪子,还有一对玉色玻璃坠子,我从没有戴过,那是大哥一次出游为我买的,那时只觉得这个无趣,倒真真不如泥娃娃来得实用,如今想来,大哥竟会为我买女人的玩意儿,委实有些难为他,他可是腼腆到见到姑娘就会脸红的呢~我不禁好笑,拿出那坠子小心戴上。

咦?无意间,我发现那首饰盒底下竟有个暗格,我小心拉开来,里面整齐地叠放着的,竟是一块儿白色的丝帕,一角上绣着两朵不知名字的花,周围还有几条绿色藤蔓,那样熟悉,那样伤心~最后一次从伊溜河回来,便只是想着把它放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我虽不愿让它随风而去,却也是不想看见它的,就是那样矛盾,就是那样不知所措,只是,万万没料到,终究还是,被我又一次地,找到了。

那夜,就在伊溜河岸边,就在皎洁月光之下,那绽放的灿烂笑容,那温润而带有清淡花香的吐息,一切的一切,那样美好~~可原来,都是我的自作多情,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大殿上,是他请求我远嫁大泱; 在战场围城之上,是他告诉我,他的到来从来都不是为了我; 在琉璃山下,又是他亲手为我戴上那顶大泱王妃的冠! 心头不禁又是一震沉痛,握着这枚丝帕的手指不由地用指甲往掌心嵌入,这一处比那里更痛的时候,那里应该,就不那么痛了吧。

门吱呀一声,是阿姗,我没有抬头,只是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阿姗见我这里帐幔还没有放下,便很难得地问:“公主,您怎么还不睡?”

我淡淡道“收拾东西~”

“你,已经收拾过很多次了~”

是啊,我好像,真的收拾了好多次呢~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丝帕,勾了勾唇角,抬手示意阿姗过床榻边来,她初是愣了愣,便也乖巧地走过来。

我随手将手中的丝帕丢给她“将这帕子拿走吧~”

只见阿姗接过帕子的手,似乎抖了抖,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笑道“要不送给你吧,只要~不要再让我看见便好了~”

阿姗没有立刻走开,却一直在那儿就那么站着,一双水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丝帕,嘴唇微微颤着,好像要说什么,却又好像很痛苦~良久,她突然开口道“也是,是该丢掉了,过去的,就过去吧,这样,只是在折磨自己。”

而后便默默退了下去~还是那种僵直的语气,还是那种淡漠的表情,却不由得,让我心头一暖~只是~过去的,怎么会就那么过去,它留下的印记就那么深深烙在我的心上,纵是怎么,也不可能抹去的~~~并且,那些痛,恰恰,又是我最美好的记忆,那个美好的年华,那个美好的时光,那个美好的梦。

这里的夜特别的冷的,几乎每一个这样的夜里,我总会被梦魇惊醒,在梦中,三哥的脸清晰地映入眼帘,与往日一般温柔地对我笑,指尖触摸到我的脸颊,还是温温的,非常真切,而下一刻,却是寒冰蚀骨的冷,又是那一股一股的红流涌出,熟悉而可怕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大脑,视线渐渐模糊,却还是听到三哥温柔的声音“六子,好好活着~”又是这样的梦,自三哥去后,我便总是梦到他,祭江的时候如此,大泱亦是如此。

每一次的场景不同,有时是在宁静的夜里,高空明镜;有时又是在日落的黄昏,烟沙缭绕;有时却又是在那样一个兵戈铁马,战火缭绕的战场~但唯一不变的是那个血腥的结局~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围帐里充斥着透骨的冷意。

我翻了个身,往大红锦被里缩了缩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我就是忘不了,忘不了三哥临死前蓬乱的发丝,忘不了那温热的肌肤最终冰冷刺骨,更忘不了,被无数箭羽穿透的满身的血洞~我努力往锦被里使劲缩缩。

终于忍不住,咬着一角锦被抽噎起来。

每一个夜里,噩梦初醒,我就是这样,努力忍着不发出声音,我真的好想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要是他们在,我会不会好些~可是~在这里,没有人陪我,阿姗也让我看不透~我只能这样偷偷地~悄悄地~哭泣~我想家了~我,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