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当真不再说话，背着方冉侧过身去，似乎真的下了决心要睡觉。
而这边，方冉依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深夜里能听到小小房间里面两个人清浅起伏的呼吸声。方冉忽然发现许慎的呼吸声是紊乱的，不是熟睡中应有的悠长轻缓。
这一发现让她腾地坐起来，过去趴在许慎面前：“你不舒服，对不对？”
靠得太近，她的关切急迫而无法回避，许慎只好睁开眼睛，方冉没有开灯，黑暗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只躲在角落的机灵的小老鼠。
许慎摇头，声音有些急促：“去睡……”话音未落，似乎是哪里有一波疼痛涌上来，他忍不住身子一震，微微蜷起来，低低闷哼了一声。
“你，你哪里不舒服？”方冉慌了手脚，“我去找人。”
其实这里荒郊野岭，别墅区又都各自为政，除了楼上住的苏莲蕊和许谨，方冉哪里还能找出别的什么人？
方冉慌不择路，忘了怎么走路一般手脚并用往门口爬，却被许慎一把拉住。
从方冉回来的那天就发的高烧反反复复几日，这时候变成缠绵磨人的低烧卷土重来，一天没有进食晚上又喝了酒，在头痛头晕之余许慎还不得不分神对抗胃部刺痛。
一手搭在腹部，扣在方冉手腕上的手用了很大力气：“不用打扰别人，没事的。”
方冉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手臂上的许慎，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窗外有清冷的月光落进来，能看到他大致的轮廓。许慎的手攀在她的手臂上，身上大部分的重量也都落在方冉身上。
月光给他的周身镀了一层银色的轮廓一般，明净圣洁，他勉励支撑着坐起来，面部的线条流畅完美，脸上的轮廓深邃立体，除却因不适而紧紧皱起的眉头让人看了跟着揪心，实在是……赏心悦目。
这人！简直为了拉住她不择手段，居然把自己当做诱饵吗！
只是方冉的注意力很快就锁定在他惨淡的脸色上，黑暗中，他苍白的脸和与脸色一例青白的唇更是醒目，方冉伸手抚了抚他脸，手心里满是他疼出的冷汗。
“你这样不行的。”发着高烧，忍着胃痛，睡在地铺上，天气虽然不冷，可是睡在地上终究是寒凉，病中的许慎哪里受得住？方冉心里着急，扶许慎靠在自己身上，把他狠狠按压在胃上的手扯下来，换上自己的手掌轻轻在他胃上打转，轻声哄他：“那我扶你去沙发上躺着好不好？地上太凉。”
许慎一直合着眼，全身的不适感一齐叫嚣，他累极，却不能睡去。听到方冉在他跟说话，许慎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看，一丝眸光泄露出来。似乎认真思考方冉的提议，许慎沉默了片刻，苦笑：“可是，我走过不去了。”
无可奈何，方冉把地上的两层褥子对折，再用被子把许慎卷起来，让他躺在四层褥子上，希望这样地上的湿寒不会侵入许慎的身体。
可尽管如此，许慎的状态依然不见好。
后半夜，他开始不住咳嗽。
他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在保温箱里待了好久才勉强保下一条命，纵使如此，从小到大依然毛病不断。他后来长大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苏莲蕊不在身边，许少华事业正在上升期，对他疏于照顾，好多毛病都是年少的时候没有放在心上累作沉疴。
他的气管不好，敏感而脆弱，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和这样干燥寒冷的季节最是难熬，小的时候咳得喘不过气来几乎要诱发哮喘的情况也是有的，后来情况渐渐好转。
纵使如此，这样冷的天，他还是容易受寒出状况。
一开始许慎只是轻轻的咳嗽，咳一阵子，稍微止歇，过一阵子再卷土重来。慢慢的，频率越来越高，许慎咳得喘不过气来，方冉只能过去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她半坐着。
中途有那么一小会，方冉溜出去倒了杯开水进来，只片刻的功夫，许慎已经咳得没有力气了，失了方冉的扶持，他没有倚靠，平躺在床上几乎无法呼吸，微微侧了身子，蜷缩起来不住闷咳。
方冉从屋外进来，许慎背对着她，脊背消瘦，不住轻轻颤抖。
任是方冉在一边不断抚胸拍背都无济于事，那杯水刚刚凑到他嘴边，甚至来不及湿润他干燥的唇，便被他推开，又是一阵剧烈呛咳。
“阿慎，我求你，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方冉几乎要哭出来。
许慎依旧摇头，他在咳嗽中话自然是说不连贯的，断断续续地被呛咳打断方冉却还是能听得懂他说：“一早，我们就，走。别，打扰，他们。”
苏莲蕊没把许慎当做亲生儿子对待，尽管客气礼貌，却丝毫没有用心，许谨更是不把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而许慎，却连咳嗽都尽量压抑了声音。方冉心酸得很，想问，却又不想问——阿慎，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是第二天一早走，而许慎果然食言了。
他们还在清芸山的别墅里吃了早饭才离开，苏莲蕊送他们到门口。车子开走不过几分钟，许慎便接到了苏莲蕊的电话，立即掉头回到苏莲蕊和许谨的屋子前。
苏莲蕊惊慌失措守在门口，见到许慎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幸好许慎手长脚长向前几步一把扶住她。方冉在后面看着，这时候才发现，苏莲蕊虽然眉眼依旧美丽，不显衰老，可这时候被许慎扶在怀中，显得矮小单弱，竟是瞬间憔悴了不少一般。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苏莲蕊拉住许慎便往屋里走：“去看看小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