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碰面已经是数天之后。那天下午,卓柠蕴正在公司电脑前处理顾客的邮件,一阵轰乱的声音从过道响起。
接着她便看到席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门。
西装下的样子,冷酷从容,意气风发。
至少当时她是这么认为。
仅是一面之缘,卓柠蕴也不想多作交流,便将头低下,佯作看文件。
她想她今天将头发高高扎成马尾,她今天一身的职业装,他应该认不得。
可没想到,他却生生地在她面前停下,她清楚地感受到,余光中一股灼热的目光直直穿过空气,印在她脸上。
卓柠蕴将头往里微微一偏。
身边的脚步声也渐渐离她远去。
后来才听说,席瑄刚刚作为投资和合伙人,与公司一起经手了一个大项目。
缘分真是件微妙的事,微妙到她明明想躲,她明明以为不可能,却真真切切地发生。
认识到这点,卓柠蕴是在饭局上。
一个与这项目无一丝关系的人,却不找任何借口地被请到饭局上,结果得到的是负责项目的同事刘玉玲的频频白眼,还有闲人的众说纷纭,说是她以姿色献美人计,让她的“花瓶”头衔戴得更实了些。
她终于被灌得不醒人事。
席瑄看着副驾上闭着眼的女人,她不似前几日的办公室装扮,长裙长发正是她的风格。
他不得不欣赏起她的部门经理来,会议结束的他,只随意地询问她的名字,经理便懂事地将她送到饭局,再送到他的车上。
若是她清醒,经理指不定会冲动地将他送到他床上,他想,若真是那样,他该如何拒绝?幸好她醉了。
他觉得他是疯了,不过是在路过她公司时,不经意在街上看到一抹与她看似相像的身影,便冲动地下了这个项目。
想着多了,他失声笑了出来。
她的名字,卓柠蕴,真是好名字。
“到了?”
“恩。”
他将她送到员工宿舍,将她交给她室友,便驾车回家。
可席瑄永远不知道。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廖白白轻轻推了推手上的人,说:“好了,他走了。”
廖白白是她的室友,也是唯一公司里肯跟她深交的女人,大男孩的性子,却能将一切看透。
卓柠蕴笑了一声,从廖白白肩膀离开。
今天的那样危险气息浓浓地向她扑来,她只能这样。
对于装傻,她向来游刃有余。
夜幕降临,江边一岸歌舞声平,一岸安静得不像话。
卓柠蕴与席瑄在安静里坐着。
两个礼拜的若即若离,让席瑄操控着一切,卓柠蕴来不及躲闪。
突然,满天烟花。
卓柠蕴一讶,接着便是身边的人笑意浓浓靠近的脸。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便会迈一大步。
可是她不能,她不要再沦陷下去。
巧妙地一躲,换来了他的疑问。
“怎么?”
此刻,她的回答意味明显,一阵沉默。
接着便是跑车开动的声音。
两个背影,谁更落寞?
卓柠蕴坐了好久,终于烟花也结束,擦了眼角的泪痕。
她想,他还真是一个很容易就会被喜欢上的人。
一面之缘也好,朝夕相处也罢,周晴,刘玉玲。
还有卓柠蕴!
终于结束了,在她生日的这一天,给自己的礼物,心痛的礼物。
可她却没料到,他的纠缠,远远不止这些,而那些温柔却一丝不见。
……
席瑄再啄一口鲜艳的红酒。
回忆真是个沁人心脾的东西,毒药似的稍稍不注意便深入骨髓。
“走了。”
席瑄对身边的容凌毅说,并拿起自己的外套,将还未喝完的酒放在吧台,起身离开。
“又这么早离开?才12点啊。”
曾经风靡夜店酒吧的席瑄,与美女帅哥无所顾及的玩刺激游戏,不知为何,从去年开始却很少疯狂。
“不会是藏着什么人吧?”
席瑄笑笑,没有回答。
他倒是想将她藏住。
可是,没办法。
卓妈妈终于在日落之前醒了过来。
卓柠蕴对卓妈妈微微一笑,按下床头的铃,转身不慌不忙地去倒水给她。
卓妈妈看着女儿的背影,一阵心酸。
人在生病时最容易伤感,那些触及底线的往事随电影似的在眼前片片闪烁。终于自己的女儿也长成这么大,袭着她的性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卓柠蕴服侍妈妈喝了一口水,医生护士也陆陆续续地进来,陪同的还有本应在门口的占林。
卓柠蕴没理会占林的存在,她发现,病房的医生明显变多,目光直直看向帮妈妈检测的医生。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刚回国的医生孟子良,现在是你母亲的主治医生,有什么疑问可以向他请教。”
主治医生孟子良?卓柠蕴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抛开这些不说,看着面前那位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人,再次怀疑。
“卓小姐不要误会。”旁边站着的医生看出了她的疑问,继续说:“孟医生年轻有为,在国外已经工作近三年,能力方面不用说,并且他是专治心脏方面的疾病,所以卓小姐大可放心。”
一切完毕,卓妈妈情况还算稳定,但身体各功能已经不能支撑太久。
关了的灯,卓柠蕴仍不舍地望着房间,描绘着妈妈睡觉的样子。
“卓小姐,不要太难过才是。”
刚刚聊完病情的孟子良医生,站在她的身后突然这样说。
卓柠蕴听后一笑,还真是个不懂得安慰人的人。
“谢谢。”
离开医院,拦下一辆的士,卓柠蕴心想,还不是疲惫的时候。
占林不咸不淡的话还在耳边。
“席少已经在家。”
今天早上说的自由,卓柠蕴没由来地笑了一声,不知他又想干什么?
太阳穴,卓柠蕴看着窗外的夜景,整一个大城市的风光,江边的音乐喷泉正到顶峰,江边的娱乐城亮着炫眼的灯,夜生活才开始。
她想到她以前的日子,她也曾穿得在一群男人中间跳舞,她也曾豪迈地红酒白酒啤酒一饮而尽,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想着觉得好笑,他到底对她来说是救赎还是地狱。
从前到现在一直扮演着。
席瑄没给电话没给短信,比起担心的心情,占据卓柠蕴心里的那份感情,更多的是害怕。
上次他无声的怒火之后的折磨还历历在目,疼痛的身体后是疼痛的心里,她想她再也不要经历,所以才练就了对他表现一概言听计从的本事。
现在是凌晨一点。
卓柠蕴摸了摸客厅的那副画。
那是她的老师临终前的最后一副画,还未长成的竹子,在夕阳的庇佑下熠熠生辉,伴着流水和青草香。
她不知道她当时苦苦寻找的画为什么会在席瑄手中,老师一生坎坷,生前并没有什么名气,死后同僚们帮她办的一次画展,终于让她名声远洋,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油画的灵魂透过玻璃从卓柠蕴的指尖传过,通往心灵。
尘世未脱,她的平静已经被动摇。
“上来。”
楼上传来了声音,席瑄倚着栏杆从上往下看她,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看着。
卓柠蕴没有看他,离开老师的画,一步一步慢慢地从楼梯向上。
出乎意料地,席瑄没有发火,没有催促,很有耐心地仍然倚在那里,等待她过去。
“席瑄。”
卓柠蕴叫的不是席少。
两个人相距一米站着,谁也不说话。
卓柠蕴看着他吸完一整支红河道,她曾听他说,他喜欢那种烟的味道,一味地也喜欢上那个牌子。
烟头的光一个抛物线,完美地落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你母亲,怎么样了?”
卓柠蕴听到席瑄没由来的关心,心中一震。
这样安静平和的对话,自那次事件后,就再也没有发生。
“不太乐观。”
她回答。
接着她看见席瑄又拿出一只烟,打火机的火苗给了昏暗的房子一丝生气,可他并没有点燃,将烟收了回去。
“好好照顾你母亲。”
原来他说的自由是这个意思。
卓柠蕴两步上前,轻轻地搂住席瑄的腰,却感觉他反力按住她的头。
“你这女人,又想干嘛?”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示好,可他不知道,她只是想表示一下获得自由的感谢,即使那些不自由也是拜他所赐。
卓柠蕴在他衣服上一笑,可惜太轻,他并未发觉。
他接着说:“面若桃花,心如毒蝎,说的就是你。”
“谢谢席少这么了解我。”
又变回原来的相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