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方天佑实在没有办法将那辆华丽的马车和面前这个临萧客栈联系起来。
若不是他熟知自己的酒量，再加上他在邋遢道人处只喝了一壶酒，他一定会以为是自己醉了。
若不是醉了，自己怎么会站在这样一家客栈门口呢？
小姑娘奇怪地看着他，道：“方公子为什么不进去？”
方天佑道：“这是临萧客栈？”
小姑娘点点头，道：“自然是。灯笼上不是这么写着吗”
小院子门口挂着一盏青色的小小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方天佑淡淡道：“客栈就是个院子？还是个小院子？”
小姑娘抿着嘴笑道：“这院子方公子哪里不满意吗？”
方天佑道：“自然满意。”
小姑娘满意地笑道：“月姑娘挑的地方，你自然会满意。”
方天佑道：“可这院子也太小了点。”
小姑娘瞪着他，道：“只有你，月姑娘和我三个人住，怎么会小？”
方天佑大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只有我们三个人住？”
小姑娘吃吃地笑了起来，道：“怎么，你怕了月姑娘不成？你放心好了，月姑娘才不会对你怎么样呢。”
方天佑不禁苦笑。
这世上多的是女人怕方天佑对自己怎么样，这还是方天佑第一次听见别人劝他不要怕一个女人。
可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好像真的在劝说他不要担心。
小姑娘眨了眨眼，道：“现在你能不能进去了？”
方天佑摇头道：“不能。”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他，道：“为什么？”
方天佑笑了一笑，道：“月姑娘是个漂亮的女人。”
小姑娘点点头，道：“月姑娘不仅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比这世上我见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都要漂亮。”
方天佑摸了摸鼻子，道：“而我是个男人，还是个禁不起诱惑的男人。”
小姑娘笑得弯了腰，像是方天佑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小姑娘盯着他，道：“便是一千一万个你出现在月姑娘面前，她这个时候也不会想要诱惑你的。”
方天佑淡淡道：“哦？为什么？”
小姑娘还没有说话。
院子里的一间屋子的灯突然亮了，映在窗子上的是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
那屋子里的女人道：“初九，你回来了。”
小姑娘立刻笑了起来，笑得甜极了，她连之前方天佑的问题都没有回答，就立即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的那间亮灯的屋子。
初九道：“月姐姐，我把方公子带回来了。”
月姑娘笑道：“初九果然很乖。”
方天佑从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世界上任何一种美妙的声音都无法与之媲美，便是再动听的音乐也不能使它黯然失色。
他只喝了一壶酒。
可他却已经快要醉了。
这是方天佑第一次在没有见到女人的长相便为她心醉了。
他想要走进那个院子，可自己的脚却没有办法往前迈一步。
他只能站在原地，听月姑娘和那个名叫初九的小姑娘的对话。
初九笑道：“这次出岛，我可见着了不少新鲜好玩的玩意儿。”
月姑娘嫣然道：“你第一次出来，可该好好的玩儿。只可惜咱们八月初五前就要回去了。下次若是有机会，我再带你出来玩。”
初九拍手笑道：“那自然好。只不过下次我可不要干烧房子这种事了，人家都被吓死了。”
月姑娘柔声道：“这想必又是碧清，碧玉两个丫头告诉你的法子，你还真是笨，竟真使出这种法子。”
初九嘟起了嘴，道：“我自己笨，没别的办法把方天佑带过来，只好听碧清姐姐的了。”
月姑娘笑道：“要将方天佑带回来，其实我有个很简单的法子。”
方天佑道：“什么法子？”
他已大步走进了院子，站在亮灯的屋子前面。
他没有进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进屋。
也许他真的怕自己受不了月姑娘的诱惑，谁知道呢？
月姑娘道：“这世上，男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方天佑道：“金钱，权势，还有女人。”
月姑娘淡淡道：“但我却知道，你绝不会为了这些而拼命的。”
方天佑道：“为了什么我才肯拼命？”
月姑娘道：“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的朋友。”
初九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道：“那么我还不算太笨，我拿了宁澈宁公子的玉佩，方公子就乖乖地跟我回来了。”
月姑娘笑道：“真是个笨姑娘。”
她的神色温柔而宠溺，看着初九的眼睛却是越发亮了。
方天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月姑娘柔声道：“哦？是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回答你便是。”
方天佑道：“宁澈在哪里？”
月姑娘笑了一笑，道：“宁公子实在是个好人。他现在很好，已经去了岛上，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方天佑皱着眉道：“宁澈真的在你们那里？”
月姑娘道：“我为什么要骗你？若宁公子不在我们那里，那你手中的玉佩又是从何而来？”
方天佑淡淡道：“我只是想不通，宁澈为什么现在就去了无妄岛。”
月姑娘道：“岛主喜爱诗文，自是愿意和宁公子谈风弄月，宁公子博学多才，一遇知己，难免有些流连忘返。”
方天佑冷冷道：“他倒是过的潇洒。”
月姑娘笑道：“方公子似乎对宁公子有些不满。”
方天佑长叹了一口气，道：“他在岛上潇洒，我却被你们的人追得团团转，光是赔人家的房子便花了不少银子，这般狼狈，何止是有些不满！”
月姑娘笑了笑，道：“这世上所有事，无非是潇洒与狼狈的轮回代替。今日穷困，明日说不定便头戴状元帽荣归故里，锦衣昼行，今日鲜花烹油，烈火着锦，明日说不定当垆卖酒，妻离子散。”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也怪我，这天色已晚，却忘了方公子还在外面站着。这院子虽破旧不堪，却也勉强能住，院子西角的屋子我已收拾过了，还望方公子不要嫌弃。”
她一句话说完，初九已经推开门走到了方天佑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方公子，请跟我来吧。”
方天佑道：“我还有一件事。”
月姑娘淡淡道：“方公子还有什么事？”
方天佑道：“我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这短短十一字刚刚说完，方天佑已经翻身冲进了亮灯的屋子的窗子。
他没有从门口进去，只因为窗子离他距离最近，他的轻功虽号称是江湖第一，可他向来很谨慎，即便是十分有把握的事情他也从来不懈怠。
可方天佑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冷。
因为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可纸窗上还有一个纤细孱弱的身影。
一个纸人静静地立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烛火微微摇晃，在窗子上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
方天佑只有苦笑。
他发现自己除了苦笑已经没有别的表情了。
门被打开了。
初九慢慢地走进来，笑道：“你想看月姑娘长什么样？”
方天佑只能点点头。
初九笑得越发开心，道：“可月姑娘看起来并不想见你。”
方天佑道：“我知道。”
初九道：“方才月姑娘还在这屋子里的，我可以作证。”
方天佑又点点头。
初九笑道：“其实，这纸人是我做的，你看，这影子是不是和月姑娘的一模一样？”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像是要对着方天佑邀功一般。
方天佑却已经觉得无奈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蠢透了，站在只有一个纸人的房间里，像一个傻瓜一样。
初九还在说话。
她笑道：“月姑娘的轻功可是除了岛主以外岛上最厉害的，月姑娘的聪明机智也是除了岛主以外岛上最厉害的。我常常听月姑娘说，方公子是这世上第一聪明人，今日却也被我耍的团团转，是不是？”
方天佑淡淡道：“也许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
初九道：“哦？”
方天佑道：“有时候，无情的女人总是比男人要理智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