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西柚哦了一声，她不是没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名字，她是在反应，凤容，这个名字。
“是凤家的人？”
“废话。”他拍了拍手掌的尘土，一边朝宴会的位置扫了一眼，一边随意的回答她：“不然我翻别人家的墙吗？”
“也没几个人会翻自己家的墙。”西柚嘀咕了一句。
凤容把视线落回她身上：“你刚刚说什么？”
西柚摇摇头，不准备招惹这位凤家的主儿。当初就猜他身份可能非富即贵，没想到竟然是凤家的人。
凤容也没追究，他从兜里拿出震动的手机，接起：“妈，我真的在，这有什么好骗的，屋里人多，我看着烦，嗯，我一直在这啊，院子里转会儿。”
西柚面不改色的听着凤容睁眼说瞎话。
挂了手机，凤容就迈步离开，朝宴会方向走过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她：“我刚刚看见，你拔我们家的花了。”
“我拔的是草！”西柚赶紧解释。
凤容挑眉不置可否，摆摆手算是和她说句再见，径自离开了。
这个点，她也差不多该回去找宋青蓉了。
地方太大，回去的时候绕了些路。
宋青蓉正在和一位妇人说话，旁边站着的就是凤容。
“臭小子，宴会要开始了，你给消失了，你爷爷气的都晕过去一次。”
“妈，我都长这么大了，你换句话骗我行不。”
妇人瞪他一眼：“还痞！你在花园那干啥呢你一个人，就你那性子，能呆那么久！说是不是又出去疯了！”
凤容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没有。”
抬眼正看见她，便随手一指：“刚跟她在一块儿呢，不信你问她。”
西柚：“……”
妇人扭头看见她，皱了皱眉，心道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是哪家的小姐？看着倒有些眼熟。
宋青蓉招手让她过来：“西柚，过来问人！”
罗西柚乖乖走过去，在宋青蓉的介绍下，乖巧的鞠躬：“孟阿姨好。”
孟雁淑这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这就是西柚？好孩子，是个好孩子。曦茵上辈子修了多少福气才有了你这个姐姐。”
罗西柚含蓄的笑着。
那她算什么，上辈子做了缺德的事吗，这辈子要这么还别人？
孟雁淑，凤老爷子唯一的儿媳妇，镶金边的，又一脉单传为凤家生了凤容这个血脉，就跟皇后娘娘一样，家里家外横着走都没问题。
不过人家凤夫人可不是横着走的主儿，凤夫人出生优渥，是国家一级表演艺术家的女儿，自小被书卷气养出来的。
可惜，这书卷气没熏到凤容身上来。
因为是凤家这辈唯一的男丁，被全家人宠着，又仗着老爷子护着，自小荣宠无尽，极尽张扬之势，素来横行霸道惯了。
孟雁淑说：“这臭小子刚刚跟你在一块儿，是真的？”
凤容清清凉凉的盯着她，西柚迟疑一下又点点头：“嗯，在花园那里遇见的。”
没说谎。
孟雁淑笑起来：“这小子从小不省心，混世魔王一个，以后相处西柚你可多担待些。”
客套话听得多了，西柚微笑，点头应承。
孟雁淑说，一起去楼上见见老爷子。
“我就不一起去了，回屋换件衣服，晚点再去给老爷子骂。”凤容揉着额角，又朝宋青蓉和罗西柚作别，礼数倒是周全。
原本“身体抱恙回屋休息”的凤老爷子，正坐在紫藤椅上喝茶呢。
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凤容，急忙放下茶，拉起了盖在身上的薄毯，装模作样的睡过去。睁开一只眼一猫，原来是孟雁淑，又慢慢悠悠的坐起身来，重新端起了茶，一幅老成持重的长辈模样。
这人老了，果真跟小孩似的。
“爸，三儿回来了，回屋换衣服去了，您可别折腾了。”
凤容虽然是独生子，可排在凤老爷子孙辈名下，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姐姐，是凤容姑姑的女儿。
看到西柚的时候，老爷子愣了愣：“是小宋的外孙女吧，有些日子没见了。”
小宋，是对宋青蓉父亲的称呼。
宋青蓉摸摸西柚的头发：“老爷子，这是西柚，不是曦茵。”
提起两个名字，老爷子也想起来。
“西柚，对，曦茵那丫头的姐姐。”老爷子很认真的打量着，又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身体好些了？”
“嗯，已经恢复了。”西柚微笑着，温婉恬雅的模样讨人喜欢。
“可得注意保养，年轻人可不能仗着底子好就糟蹋自己身体，我这正好有些红景天，你带回去叫人熬了汤喝。”
凤老爷子一身戎马，铁骨铮铮，佩服的也就是这种能流血流汗深明大义，能奉献的出去的人。
西柚推辞不得后谢过老爷子，从善如流的收下了。
陪着老爷子聊了一会儿，宋青蓉就请退了。毕竟也晚了，宴会结束，老爷子也该歇着了。
从老爷子房间里出来，正好在楼道里碰见凤容，大抵是冲了个凉，换了身松松垮垮的休闲服，宽大的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和性感诱人的胸肌。
凤容读的是军校，加上从小在大院里长大，身边接触十个人有八个都是当兵的，所以身上带着军人的血性和硬气，常年的军队化训练让他有着过硬的体力和意志，连身姿都比一般人挺拔。
宋青蓉还在房间门外和孟雁淑寒暄。
罗西柚朝凤容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等着宋青蓉。
凤容的眸子在她身上逡巡了几眼，开口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罗西柚抬眼看他，点头：“对，两个小时前我们刚刚见过。”
“我当然不是指这个，”凤容啧了一声，有些不满。
西柚了然：“之前，在医院，你走错了病房。”
凤容回忆了一下，哦，是的，当初老爷子听说罗曦茵做完手术的事，硬是打发他去探望一下，结果走错了病房，看见一个和罗曦茵很像，却并不是罗曦茵的女人。
“怪不得，”凤容扫了一眼还在聊天的两位中年妇女，又垂下眸子看着她，带了几分打量之色：“那么，你就是罗家那位失散多年的，大小姐？”
语气里并无半点嘲讽，却也无半分怜惜。只是那样笑着，大概只是觉得很有趣。
她点点头，也没有多说话。
“名字？”
“罗西柚。”
今天，罗曦茵出院。
罗家上上下下皆是喜色。
罗曦茵自小开朗大方，聪慧可人，既懂事明理，学业出色，又有小女儿家的娇憨率真，实在讨人喜欢，人缘好的很。
罗曦茵的房间也在三楼，和她挨着。
自打罗曦茵回来，罗家也热闹了很多，来看望她的人络绎不绝。
除了上流社会里和她交好的名媛小姐们，还有中学和高校的同学朋友。罗曦茵秋天的时候就该上大三了，身体康复之后正好可以继续上学。
罗西柚躺在床上，隔壁传来的欢笑声，即使隔着耳机，也能传过来。
敲门声忽然响起。
西柚以为是错觉，直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三次，她才坐起身来，说了一声进。
是祁森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祁森远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对她好。
因为她救了罗曦茵，他就替罗曦茵加倍回报她。
他这样的男人，英俊多金，内敛成熟，正直积极，却又偏偏隐藏着呆萌的可爱小属性。
他报答她，却不流于表面。
在她的亲生父母都在用物质和急切的关心来补偿她的时候，只有祁森远，明白她孤寂不安的心。
他对她的好，温润如春风，不愠不火，润物无声。
祁森远这样的男人……
罗西柚想，自己大抵是无福消受的。
“怎么会过来，不上班吗？”今天是工作日。
罗西柚从床上下来，走到水晶矮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祁森远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在沙发上坐下来，等着她伺候。
“早退一次也无伤大雅。”祁森远丝毫不介意，接过她递来的水，优雅的喝了一口：“气色越来越好了。”
罗西柚嗯了一声，罗家每天山珍海味，人参鹿茸伺候着，早就补起来了。
“换身衣服，带你去看电影。”祁森远喝完了一杯水，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开口。
罗西柚愣了愣，继而笑了下：“去找隔壁”
祁森远说：“曦茵那边人正多呢。”
罗西柚又笑：“替补品当的这么明显，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熟络之后，她开朗不设防的一面，愿意对他呈现。而且祈森远即便总是西装革履不苟言笑，身上却总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
只是罗西柚并未懂得，你所感受到的任何人的友善和亲和，都是建立在对方愿意对你呈现的基础上。
祁森远佯怒的瞥她一眼，拿出两张电影票拍在她面前，道：“曦茵对这个不感兴趣。”
秒速五厘米。
当年大热的一部治愈系动漫，如今制作方推出重制版，仍旧票房大卖。
西柚盯着电影票，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看过：“听说是个悲伤的故事呢。”
祁森远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曦茵，你换好衣服出来，我在客厅等你。”
祁森远下楼的时候，罗西柚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等他了。
“这么快？”
“二十分钟，足够啊。”
罗西柚并不习惯让人等候，她宁愿提前准备好去等待别人，也不想因为自己拖沓而耽误了对方的时间。
“曦茵每次出去，光是穿哪件衣服都要选择很久。”
“选择恐惧症？”
“算是吧，那丫头麻烦的很，穿短裤嫌腿粗，喜欢亮色又嫌自己不够白。她的衣柜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衣服没上过身。”
“还小的缘故吧。”罗西柚坐上车，系上安全带。
还有就是可以供她选择的太多。
祁森远说：“你才大她几岁啊，说话这么老成。”
罗西柚笑笑。
以前她也以为自己有选择恐惧症，是买这家的长裙呢还是买另一家的短裤……后来她在网上看到，所谓的选择恐惧，根源无非三个字——没有钱。
但这套说法放在罗曦茵身上就完全说不过去，于她而言，就是单纯的因为选项太多。
电影院人很多，大多是年轻的情侣，和喜爱日漫的学生。
罗西柚很喜欢动漫，与她外在呈现出的清浅内秀的模样不太相符。可她喜欢了很久，动漫里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无论悲欢离合，都有可以温暖人心的存在。
当然，罗西柚并不是只看那些热血正能量或者催泪的漫画，恶搞刷三观，血腥和重口味的，只要合胃口她也一概来者不拒。
只是外表看不出来罢了。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是个矛盾体，明明性格比谁都现实，却仍旧孜孜不倦的守着虚拟的时空，抵制着三维世界的凉薄和悲伤。
她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祁森远，大概他对于她而言……也只是一部动漫。
可以追随并为之心绪萌动，然而却永远无法触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