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纪咬了咬嘴唇。
程一飞说的，又何尝不是？
如果程一飞去咖啡店做服务生，或去商场做营业员，或去大街头派发广告宣传单，那他的薪水，只够他一个人花，又如何有多余的钱，给苏苏纪交学费，还要养活她？但苏苏纪，真的不愿意程一飞去酒吧唱歌。
“程一飞——”苏苏纪踌躇了一下，小声地叫。
“嗯？”程一飞回答。
“我不上大学了。”苏苏纪说：“我也去找工作，也要去挣钱。”
“你傻啊？好不容易才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干嘛不上？”程一飞板着脸孔，当她是三岁小孩子，教训着：“女孩子有一张大学文凭，身份高贵些，以后找工作，不但可以坐办公室，薪水待遇也高，懂不？”
“我——”苏苏纪嗫嚅：“我……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我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程一飞说：“再说了，你是我妹妹，我供你读书，也是应该的。”随即他叹了一口气，语气责怪：“小纪，你都十八岁了，年龄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淑女？”
“做淑女有什么好？”苏苏纪“哼”了声。
“做淑女，可以嫁个好的人家。”程一飞苦口婆心。
“我干嘛要嫁好人家？”苏苏纪不屑。
“女孩子嫁个好人家，生活才会幸福。”程一飞说，
“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标准？”苏苏纪斜了眼睛，又再问。
“衣食无忧，丈夫疼爱。”程一飞说。
“我干嘛要丈夫疼爱？我自己疼爱自己还不行么？”苏苏纪用鼻子重重地“哼”了声，很不以为然。
“小纪——”程一飞的对苏苏纪很是无奈，他说：“总之一个女孩子，要斯文点，不能这么粗鲁，动不动就对人暴力。”
“谁让他调戏我？”苏苏纪挺一挺胸，不服气顶撞：“他调戏我，我就对他暴力。”
“暴力要看对象呀。”程一飞摇头：“你根本不是人家对手，跟比自己强这么多的人斗，吃亏的是自己懂不？”
看在程一飞负伤的份上，苏苏纪鸣金收兵，来个好女不跟男吵，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说：“好好好，我听你的，以后我被人家欺负，我也不要暴力，我乖乖的就范。要暴力，也只对你程一飞一个人暴力，行了吧？”
程一飞瞥她一眼，极是无语。
更令他无语的是，苏苏纪阴阳怪气的哼起一首歌来：“淑女岂会贪新鲜，淑女寻梦都要脸，淑女形象只应该冷艳，所爱所要所有莫说今宵永久地等那明天。”哼完后，拖长了声调，又再阴阳怪气地念道白：“我——系——淑——女——唔——好——掂——我——！”
很不屑的语气和表情。
没过多久，苏苏纪便开学了。
骆家宇也考上了本省的大学，他的学校就在苏苏纪学校的隔壁。他对苏苏纪展开猛烈的追求攻势，恐天下不知似的。
有一段时间，每天黄昏时刻，他就跑到苏苏纪宿舍楼下，对着那敞开着的窗户，很无耻很不要脸地放声大唱：“……我爱你……爱着你……就象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我想你……想着你……不管有多么的苦，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这样爱你……”
唱完后，骆家宇意犹未尽，居然把双手放到嘴巴旁，作了一个喇叭状，然后再很无耻很不要脸地放声地大喊：“苏苏纪，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整幢寝室宿舍大楼的窗户，都伸出了黑压压的人头来张望。
那阵势，怎一个“汗”字了得。
最过份的一次，骆家宇照葫芦画瓢搬了那些狗血电视剧的狗血桥段，在苏苏纪宿舍楼下，用九十九支红蜡烛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周围插了很多面彩旗，每张彩旗上，都写着一行字：苏苏纪，I LOVE YOU！
夜幕来临的时候，他把蜡烛点上了，顿时璀璨一片。
有好事的同学围了过来，在楼下和着骆家宇大声喊：“苏苏纪，骆家宇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苏苏纪气了半死，怒气冲冲跑下来骂：“骆家宇，你有完没完？”
骆家宇嘻嘻笑：“没完！你不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就没完！”
苏苏纪叉腰，又再骂他：“骆家宇，你还是死了这条死吧！”
围观看热闹的同学恐天下不乱，嘻嘻哈哈大笑，又再阴阳怪气为骆家宇助阵呐喊：“苏苏纪，骆家宇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苏苏纪极是气恨。
气恨归气恨，有时候，苏苏纪也顶不住诱惑，跟骆家宇出去吃一顿饭，或看一场电影。
大学生什么不多，就是时间多，开学没多久，整个寝室里的八个女孩子，除了苏苏纪，其他的女孩子都忙得不可开交，一到了晚上，有男朋友的和男朋友去谈情说爱，风花雪月，没有男朋友的，也到处去闲逛，寻找可能性，要不，就是结伴去逛街，看电影，见不着个人影。
苏苏纪不想谈恋爱。
但她寂寞。
所以她跟了骆家宇去逛街，或喝咖啡，或吃饭，或看电影。为了不给骆家宇误会，苏苏纪首先声明：“骆家宇，我并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骆家宇很不忿：“苏苏纪，我哪儿差啦？我好歹是男人十九岁一枝花的年龄，好歹也是翩翩美少年一个，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我哪里配不上你啦？你跟我这样完美的男人在一起，只有别人眼红嫉妒的份，没有让你蒙羞的份。”
苏苏纪白了他一眼，哼了声：“自大狂！”
他完美个屁！
程一飞比他完美得多了，没有人比程一飞更完美的了。
大二的时候选修课，骆家宇选择了武侠小说欣赏。苏苏纪的课程比较轻松，有时候没事，她跑到骆家宇的学校跟他去听课。骆家宇会帮苏苏纪在阶梯教室占位子，在苏苏纪的包包里里塞她喜欢吃的零食。
然后，他们一起听文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讲述着刀光剑影，风花雪月。
那个副教授，叫程鹏飞，名字叫程一飞只差了一个字。三十多岁的年龄，很有艺术家的气质，瘦高的个，清秀飘逸，眼神深沉，整个人身上有一种很浓郁的颓废味道。
因为又高又瘦，他总想努力地低下点来，所以背稍微有些驼，可是当他歪歪地站在教室的广台上，顿时便有一种别样的风情，给人一种很诱惑，很惊艳的感觉。
在那些听课的学生中，女生占了大多数，都是他的崇拜者。
这课最有意思的是，每周还可以看一部武侠电影，他们看了最老版本的《蜀山剑侠传》，还有《精武门》。
周末的时候苏苏纪回家，兴致勃勃地学着《精武门》中的李小龙样子，把左手放在右手手腕上，垂下头，眼神无比的凌厉，然后用了很冷酷的声音，很冷酷地对程一飞说：“程一飞，你娶不娶我？娶不娶我？如果不娶我，我就取了你的首级！”
程一飞拿了汤匙，正在厨房里试他煲了半天的老鸡汤味道，苏苏纪吃了一个星期的饭堂饭菜，周末回来，他得做点好吃的，给她补充补充营养。听到苏苏纪这么一说，手不禁一哆嗦，汤匙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很清脆的声音。
“当咣。”
苏苏纪看着程一飞，抬起小小而精致的下巴，极得瑟地“哈哈”大笑：“怎么啦？我是不是学得太像了？所以吓着了你？”
“傻瓜！”程一飞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半响他说：“世上哪有哥哥娶娶妹妹的？”
“程一飞——”苏苏纪闪着一双大眼睛问：“如果你不是我哥哥，我不是你妹妹，你会不会爱上我？会不会娶我？”
“没有如果。”程一飞说。
“程一飞，你太古板，像个小老头子，一点也不好玩！”苏苏纪不高兴了，噘起小嘴骂：“你就不能想象一下么？难道想像一下，会死呀？”
“傻瓜！”程一飞摇头。
“你才是傻瓜！”苏苏纪回骂他。
苏苏纪满二十岁了。生日那天，程一飞问她：“小纪，在学校里，有没有人追求你？或者，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苏苏纪扬起一角眉毛，瞪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一飞说：“因为你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
苏苏纪眨眨眼睛。
程一飞到底想说些什么？
苏苏纪记得，她上高三的时候，程一飞无意之中看到有人写给她的情书，结果面临大敌那样，一脸的严肃，像了个小小家长教训她：“中学生谈什么恋爱？这样会影响学习，会毁了自己前途的，懂不懂？”
苏苏纪觉得冤枉。
是别人写情书给她，又不是她写情书给别人，她管得住别人么？
看到程一飞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训她，苏苏纪恼了，当即蹦了个三尺高，大声嚷嚷：“有男孩子喜欢我，证明我有魅力！我谈恋爱，证明我是个正常人！你管得着么？”
程一飞瞪她：“苏苏纪——”平时里他都叫她“小纪”，但遇到严肃的事，便会连名带姓叫她。程一飞说：“苏苏纪，鱼与熊掌不能两兼！我告诉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专心！你要么专心谈恋爱，要么专心读书。读不了书，起码能够搞定终身大事。混不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起码混得张结婚证。等你同学大学毕业了，你儿子都上小学了，气死那些专心读书的人！”
靠，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苏苏纪哪有不专心读书啦？为了能够混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她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就是睡觉也不放过，梦里不是背英语单词，就是背数学公式，读书都读成了书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