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漠然和老婆吵架了。我看到他妻子背着一包衣服去赶客车。肯定是回娘家了。漠然的耳朵有听力障碍，他妻子的耳朵也有听力障碍。难免听错对方讲话。看到愤怒的表情，就大声骂起来。我和漠然家住的近，听的十分清楚，就是捂住耳朵也会听见他们在吵架。“剪子那？在哪？”漠然问。妻子杜娟说：“你说什么？”“给果树剪枝的剪子在哪？！”漠然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杜鹃生气了，“你骂我没用啊！找什么自己找去！”三两句铿锵干起来。漠然承包的土地杂草丛生，玉米和豆子苗没有杂草高。家周围的园子也荒着。杜鹃每日必吵他一下。嫌漠然懒，日上三竿才起床。又不如人家夫妻会个私房话。 我喜欢乡村早晨的空气，清新怡人。天刚蒙蒙亮，四点左右。还有雾。我在院子的杨树下，深呼吸，练太极拳。看见影影绰绰有个黑影在莫家院里晃。莫家很穷，是贼，又能偷什么？我隔着栅栏，仔细趋前一看，是漠然啊！他在栽茄子苗。天渐渐亮了。他家的园子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已经修理很整齐了。白菜、柿子、豆角、豌豆，一块一块绿油油地，煞是整齐喜人。漠然抬头看到我，把搛出来的小白菜熟练地拿草扎成一捆，递给我：“李姐，新下来的，你拿去吃吧！”对邻居的热情，我赶紧接受了。
漠然房子是草房。这几天他找人把房子上的旧草扒了，栅上新草，又用草绳子拦了几道。这样一年都不怕暴风雨了。看着也敞亮。以往都是漠然老婆抱怨好久，漏雨的屋子，漠然才懒洋洋地抢修房子。
最近漠然和杜鹃吵架的时候不多了。早上，漠然匆匆地收拾菜地或卖菜，白天匆匆地去水田看水施肥，，晚上点大灯泡擦自行车或和妻子一起捆青菜。
漠然面色苍白地来到我家。对我说：“李姐，你给我看看病。我给他量了血压。80/120mmhg，心率75次。脉搏平稳。体重55公斤。唯一能看出不太正常的是他的体重。今年初还65公斤呢。漠然脸色苍白，眼神很飘忽。我劝漠然要休息好。漠然说：“大夫，我睡不好啊。夜夜进入熟悉梦境。梦里一群忙碌的人，他们往一座陡峭的高山上滚石头，石头巨大，推上山的一半，掉下来。轰隆隆的响声，巨大的石头迫到我眼前，我躲不及，被压倒，不觉得痛，只有巨大的惊恐。还有敲核桃的声音，呵嚓的声响，特别清晰。我总吓得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我怕这样的梦境，不敢深睡入梦，只好爬起来干活。”
我打断漠然的话。:"你不是耳朵听力不好吗？”漠然说:“我是小时候打庆大聋的。之前我还有高强音的记忆。从前，留恋热被窝和美梦，天光大亮仍不肯起床。现在却是不敢合眼。”我觉得漠然是太累了。给漠然开两盒子安神补脑液。建议他再睡眠不佳去看心理医生。毕竟我们小诊所看病专业技术有限。
杜鹃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来和我聊天。李姐，你说我家漠然是不是像换个人似的？我说，娟子，你高兴吗？杜鹃迟疑地说，说不上。从前漠然懒的要命，我就盼他勤快点，日子有个盼头。现在，他太勤快了，一天忙的连睡觉的空都没有。也是，漠然一天睡三五个小时，哪有精力搞男女之事？以往吵架时火爆，好时也恩爱啊。
他不再是抽着旱烟，去别人家串门打麻将喝酒的漠然了。
我倒有个猜测。对声音不敏感几近聋子的漠然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是好的预兆么？漠然是不是听力要恢复了？
杜娟说，睡觉到半夜，却总感到有人盯着她看。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灯开着，漠然坐在身边，瞪着无神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好蔘人。搅得她也睡不好。
漠然带块旧手表。经常看表。漠然走路像小跑。他去水田骑自行车，去商店骑自行车，上街卖菜还骑自行车。
晨，距离市区一公里的铁路旁，漠然推自行车托两筐蔬菜，遇见多日不见的酒友，大声喊话聊起来。运货的火车呜呜开过来，朋友说：“你躲躲，火车来了！”火车直接穿过他的头颅和上半身。他再不必听到。
噩耗传来，杜鹃放声大哭：“你个死鬼，你急什么急啊！你急着去送死啊！呜呜呜！”我也明白漠然反常的表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