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表白
庆元与黎氏订好周六的约会，约在下午三点黎氏会所见。
周六庆元的三对六个人到会所的时候，黎思明已经到了，他迎上去同宁卫国寒暄了两句，宁卫国和谢园便替两边简单介绍了一下。
黎思明笑着一一招呼，在人群中却没有发现他想见的人，便状似随意的问道：“宁总，许小姐还没到？”
宁卫国说：“噢，小年啊，她大概要六点左右才到。”
黎思明似真似假的调侃：“哦？许小姐这么忙？看来宁总生意做的不错啊，部下周末都在加班。”
宁卫国‘嗐’了一声，连连摆手：“哪里是这个问题，她啊，说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她一个人来早了也没什么意思。”
黎思明一愣，追问：“一个人？许小姐的先生今天没空？”
宁卫国压低声音：“唉，黎总，回头你可别在小年面前提她先生的事情，她离婚了，离了得有小一年了。”
“离婚？”黎思明愕然，轻轻重复了离婚两个字，似乎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结果，一时不止该作何反应。
“是啊，离婚得有一年了，她那前夫可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要……”宁卫国撇着嘴显得很不以为然，话里话外都在替许小年不平。
黎思明嘴里漫应着，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只觉得嘴角止不住的要向上扬，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一个人找个清净地方好好想想。
黎思明匆匆对宁卫国打了个招呼：“宁总，不好意思，我还有件急事要处理，得离开一会，你们随意，谢经理，你替我好好招待一下宁总。”
宁卫国忙说“没关系，你忙你的！”
黎思明便离开了会所，一个人沿着江岸漫步走远。
她也是单身，黎思明脑子里一时只有这个念头不断盘旋，喜悦似乎要从胸口满溢出来，等他远远离开会所的小楼，漫步在滩涂边，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女人……”
初夏的江边，凉风徐徐，水面波光粼粼，黎思明站在江边，闲适的看着宽阔的江面偶尔掠过的一只江鸥，纷繁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许小年，既然你也是单身，那就等着接招吧。
黎思明一个人待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再次回到会所。
侍应一见到他便上前恭敬的说：“黎总，庆元的人已经到齐，谢经理将他们安排进了壹号包厢。”
黎思明随便点了点头，向壹号走去。
壹号的侍应生远远看见黎思明到了，殷勤的推开包厢大门，他几步走到门口，见包厢里庆元的人都已经客气的站了起来。
黎思明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各位，几件事情急等着处理，耽搁了一下。”
宁卫国连忙接话：“哪里哪里，黎总客气了。”
黎思明一边同宁卫国寒暄，一边冲其他人笑着表示欢迎，眼睛余光早就捕捉着许小年的身影，她离他远远的站在窗口，只是在他进来的时候向他礼貌的笑了笑，就继续垂下头摆弄手机。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许小年没像前几次工作时间见面一样规规整整的包裹在老气横秋的套装里，但显然也并不重视这聚会，她只穿一件男朋友风格的条纹T恤，下摆很随意的塞在宽松的牛仔裤里，裤脚随随便便卷了两道，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一双涂鸦板鞋，长长的蓬松卷发并未盘起，而是散在脑后，整个人休闲自在，却和会所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黎思明一到就准备开席，两边分了宾主落座，一桌十个人除了黎思明、许小年两个人，其他都是成双成对，剩下两个单身——黎思明和许小年正好坐了个脸对脸，这让他十分满意…
席间黎思明的表现和上次饭局疏离淡然的感觉明显不同，十分有亲和力，不停和大家说说笑笑，目光灵活的在说话的人之间转换，只是视线每次掠过许小年的时候都停那么一瞬，时间不长，但足以让他将她的模样细细描摹在心里。
许小年坐在刘志远的漂亮太太和严淼的可爱女友之间，刘志远和严淼的眼光都不错，刘志远的太太洪莎莎非常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气质端庄，标准的贤妻良母形象，严淼的小女友黄菲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笑起来两个酒窝甜美可人，说话声音娇柔甜美，是个名副其实的软妹纸。
而许小年仍然带着那副古板的金丝边眼镜，挡住了双眸的光辉，脸上的轮廓对于东方人来说深了一点，再配上一字眉便显得英气有余柔美不足，嘴巴也是大，大嘴还爱笑，一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特别开怀的感觉，在黎思明眼里，倒比标准的美人来得吸引他的多。
黎思明只顾着看，不妨对面许小年早就按捺不住火气，从黎思明进来许小年就感觉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停驻，弄的她心头火起，脸色越来越黑。
当许小年第N次发现黎思明的目光又看了过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便打算告辞先走，只是她刚要开口，黎思明倒先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了她身边。
这回哪怕许小年心里再不情愿，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她只得站了起来端起面前的橙汁与他虚与委蛇。
黎思明举起杯子颇有深意的笑说：“许小姐，今晚就我们两个是寂寞的单身男女，不如咱们喝一杯？”
听黎思明这么说，许小年虚伪的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却也并不接单身男女的话茬，只是随意说了句：“黎总客气。”
黎思明没有因为许小年的敷衍而退缩，直接把话挑明了说：“许小姐，上次是我唐突了，希望你能原谅。”
黎思明这句话一出，满桌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许小年恨的牙痒痒，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黎总言重了，您是咱们庆元的大客户，对企划案要求高点是应该的，这哪说得上唐突。”
黎思明见许小年硬是把话题拗回来到工作上来，明眸之中的怒火隔着眼镜片都快把他点着了，心知自己又造次了，后悔不迭，一仰脖干了杯中酒，冲许小年照了照杯，不伦不类的说了句：“谢谢。”
许小年也就举杯沾了沾唇，意思了一下，落座后捉摸着过几分钟开口闪人。
没两分钟许小年刚准备拔腿走人，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她拿起来看了看：‘许小姐，刚刚我又冒昧了，请你原谅，一会饭后请务必抽点时间给我，我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
许小年不由抬眼看了下对面那个男人，自从许小年拿起手机看短信，黎思明便一直定定的看着她的反应，这时见她看过来，却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倒比等待一个大项目开标还忐忑不安，忙忙的移开视线，找了个话题同宁卫国大声说笑起来。
既然对方已经挑明，躲也不是办法，许小年也不可能一直装傻，倒不如今天说清楚也好，省得总是纠缠不清，于是回了两个字，可以。
黎思明滑开屏幕看到回信，心里一放松，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真挚了一些，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局结束后，黎思明将庆元的几位送到门口，除了许小年，庆元的其他人都是开车过来的，严淼顺嘴问了句：“小年姐，你怎么走？用不用我送你一程？”
没等许小年说话，严淼的小女友黄菲就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嘟哝了一句：“你喝了酒，还得我开车送你，我可不认识许姐家在哪啊……”
黎思明顺着黄菲的话茬接下来：“你们回吧，许小姐我负责送回家，不用担心。”
许小年附和了一句：“行啊，就麻烦黎总了。”
宁卫国有些喝高了，笑眯眯的拍了拍黎思明的肩膀：“今，今天感谢啊，那小…小.年就交给你啦，”随即冲庆元的人招招手：“走，走，我们走…”
等到一屋子人全走完了，周围忽然静了下来，黎思明与许小年互相看了看，许小年在等黎思明开口，黎思明回头看看服务员正在包厢里收拾，便说：“这里让给他们打扫，我们去茶室坐坐吧？”
许小年无可不可的点点头，跟着他向茶室走去。
茶室在会所顶层，一间茶室占了几乎半层楼，疏阔开朗，布局大气，只是偌大茶室却只有两套桌椅，一套是正儿八经的红木八仙桌，一套却是很随意的沙发小矮桌，另外就是正对着滚滚长江的落地窗旁，放着一张看上去就很舒服的摇椅，其它的就是许小年叫不上名字的各种花花草草，占了小半个屋子，照料的极好，绿意葱茏，暗香盈动，让人心神惧醉。
看这布置就知道这里应该是黎思明的私人会客和休息的地方，即使对他的印象不咋滴，许小年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黎思明不但有点品位，还挺会享受。’
黎思明回头打算招呼许小年，正好看到她在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笑着说道：“这里是我的私人地方，偶尔也会招待比较重视的朋友，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许小年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黎总品位很好。”
黎思明微笑看着她，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许小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表情严肃的像是面对阶级敌人，一副戒备心极重的模样。
黎思明无可奈何的笑笑，在她对面坐下：“爱喝什么茶？”
许小年对茶研究不多，平时也难得喝茶，看着小矮桌上一套很齐整的茶具，除了茶壶和杯子，其它东西自己都不知道是用来干嘛，便老老实实的说：“都可以，我不讲究。”
黎思明笑笑：“刚吃了饭，那就喝普洱吧。”
许小年看过《红楼梦》，作为一个吃货，她对里面所有和吃有关的片段都有着深刻记忆，记得其中有个情节是贾宝玉吃完面怕不消化，林之孝家的说该闷些普洱茶喝，知道普洱是消食解腻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黎思明拿出茶饼，煮水，洗茶，冲泡，一套动作熟极而流、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是精于此道，许小年于茶道是一窍不通，只是见黎思明动作舒缓好看，便看住了。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室内一片安静，只听到水壶里开水翻滚的声音，待到黎思明将一杯普洱递给了许小年，她才回过神来，接过茶杯一笑：“看来黎总精于茶道。”
黎思明靠着沙发背，表情放松，端起自己那杯轻轻啜了一口，像是极满意自己的手艺：“有什么精通不精通的，只是年纪渐渐大了，能静得下心而已。”
许小年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年纪大了”的黎思明，他今天还是穿着合身的白衬衫和西裤，显得身高腿长，领口一粒纽扣敞开，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很健康的麦色皮肤，小臂上都能看出肌肉结实，显然是经常锻炼，一张脸也生的不错，眼角微微下垂，通常这种眼睛都给人很温顺的感觉，只是黎思明眉心之间有两三道深刻的川字纹，嘴角也有着淡淡的纹路斜撇向下，露出一丝凌厉之气，混合出一种奇特的魅力。
黎思明见许小年看着他不说话，对她笑了起来，这是许小年第一次见他笑意延伸到眼睛里，弯弯的眼睛和眼角微微的皱纹中和了他的锋芒，显得年轻快活了许多。
黎思明笑道：“难道我确实老了？你这么看着我？”
许小年知道自己这么看着他十分不礼貌，急急忙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想要掩饰一下尴尬，却没注意茶的温度还是很高，这么急急一口，烫的她差点当场吐出来，只是顾忌着形象，硬是咬着牙把茶咽了下去，眼泪都快烫出来了。
黎思明忙接走了她的茶杯，又拧开了一瓶纯净水递了给她，她也顾不上客气，拿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把嗓子眼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压了下去，接过黎思明递过来的纸巾，取下眼镜擦了擦涌出的泪水，又印了印额头一层薄汗。
黎思明担心的说：“没事吧？”
许小年自觉十分丢人，不敢抬头看他，胡乱摆摆手，过了几分钟才按捺住脸上的红潮，重新架上眼镜，抬头冲他笑笑：“没事，茶有些烫，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黎思明又提起茶壶给她重新斟了一杯递了过来：“也怪我刚刚没提醒你，这水很烫，这回小心点。”
许小年接二连三的出糗，早没了品茶的心思，接过小巧的白瓷杯顺手放在了桌上：“黎总，您不是说有事情要说的？”
黎思明事到临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追求前妻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自从离婚以后基本上都是女人主动，何曾费过心思去博取过女人的欢心。
但此时心仪的女人就坐在对面，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得再次开口道歉，争取先挽回下形象：“小年，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许小年硬邦邦的回答：“我觉得还是叫许小姐更好一点。”
听她这么说，黎思明也不想操之过急，从善如流的说道：“许小姐，上次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结过婚，所以才唐突的发了短信。”
结过婚而不是结了婚……，许小年明白为什么今天有这么一出，肯定是自己已经离婚的消息被黎思明知道了。
见许小年想要开口，黎思明急忙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我两年前也离了婚，现在是单身。”
许小年确实惊讶了一小下，没想到黎思明也离婚了，只是这样就能随便深夜里约一个只见了一两次面的女人？
见许小年眼里露出些鄙夷的神色，黎思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我，不过我只想说明两点，第一，不管你信不信，那天我确实没有轻薄的意思，只是因为喝了点酒，情难自禁，想试探一下你对我的感觉，第二，我对你很有好感，也可以说我相当喜欢你。”
“其实今天我请你们来，其实就是为了你，除了想再看你一眼以外，还想见见你的另一半，好让自己彻底死心，”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眼睛好看的眯起，“谁知却发现你也是单身，这真是意外之喜。”
“许小姐，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和我交往？”
黎思明专注的看着她，脸上十分平静，却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透露出心底的紧张。
有人对自己表示好感，甭管这人自己是不是喜欢，总是件让女性窃喜的事情，何况是这么个钻石王老五。
许小年的虚荣心也膨胀了那么几秒，只是她自从林洋一役后心灰意冷，目前还处在无法对男性产生好感的DEBUFF光环笼罩下，加上黎思明在许小年心中还没有完全洗去渣属性，所以这丝窃喜过后，她就开始想如何给黎思明发好人卡。
她稍微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黎总，谢谢你，只是我现在觉得单身挺好，暂时没这个想法。”
黎思明定定的看着许小年好一会没说话，许小年开始还毫不示弱的回看，但黎思明那双眼睛天生自带温顺和无辜的表情，眼底的情意让她感动之余还有点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不由讪讪的别开视线。
她是快刀斩乱麻的性格，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黎总，我的态度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您也不用送，我自己打车走。”
黎思明跟着站了起来，并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和羞恼，微笑道：“小年，你接不接受我是一回事，我送不送你回去是另一回事，让一位女士夜里一个人打车回家，我的教养可没这么差。”
许小年听他这么说，倒觉得自己矫情了，也没再推辞。
黎思明喝了酒，便由司机老辛开车，黎思明十分绅士的坐了副驾驶位置，约莫车上有人的缘故，他并没再同许小年说过话。
许小年到了自家楼下，告别黎思明，见他的车缓缓开出小区，便自以为这事算是圆满解决，回家时步履轻快，一身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