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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聘以天下
沧若vv
3021

抬头便见一弯黑稠的药碗停在口边,林影眨眨眼,移开脸,无辜地笑笑。

穆丹歆也笑得好温柔,“驸马,该喝药了。”幸亏她想起她回来本来打算干什么的了,幸亏药碗下有暖炉一直温着,真是祸害,居然勾引得她乱了分寸。

“殿下……”林影为难地开口,不是忘了吗?好不容易让她忘了,他还特意用身子挡了挡她的视线,怎么还是想起来了?

“唔,有什么问题吗?”穆丹歆还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敢不喝药,敢再随意糟蹋自己,嗯?

“喝不下……会吐。”林影小小声开口,仍是笑了笑。

穆丹歆不说话,他笑着笑着,冷汗便落了下来,脸上方才才染上的少许红润褪了个干干净净。

穆丹歆心疼极了,放下药碗,拉回他的人躺在她身上,“步黎说要连续喝五天,不能少的。”她蓦地想起什么,“怪不得还不见效,你当着我的面喝下去,转头就吐掉是不是?”

林影不出声,眉头拧得死紧。

忆起步黎说过他受不得刺激,这人怕是又在跟自己较劲了。穆丹歆抬手以袖拭去他额前的汗,“跟你自个儿较什么劲,本宫还说不得你了?傻瓜,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心疼。”她索性躺下去,抱紧他,双手环住他的腰,一下一下半捂半他的胃。

心疼……

林影抿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相信她此时说的都是真心的。不管以后如何,只看当下,他知足了。

“殿下现在心里有我,是吗?”

这般清逸如风,出色绝尘的男子啊,穆丹歆凝视着他始终含笑的眼,任由自己陷了进去,微笑而坚定地说,“是。我自然是在乎你的,除你之外,你可见过还有谁,本宫肯为他亲事汤药?你啊,步黎说你思虑过甚,心神郁结,这幅身子骨才会越来越弱。现下你肯问出来,本宫深感欣慰。”

林影这次却没有笑,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贯淡如水轻如雾的眸子黑得不能反光,“殿下,若有一日,你发现,我和你预期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你会怎么样?”

“不管过去、现在、未来,我的心里,你都只是你。”至于他到底隐瞒了什么,他不想说,她便不问。若是不信,便一分都不要信,若是信了,便全心全意地信任。

穆丹歆纤长白皙青葱般的指滑过他的鬓角,沿着耳际滑至脑后,“是我穆丹歆想要执手与共、相伴一生的人。你和你哥本来就不一样,你不需要像他一样,我也从来没有希望你变成他。即使,我念着他的名字,我也清楚,我抱的是你。林影,我不能说我已经忘记了你哥哥。也许,你们都在我心里。我分不清,你们谁轻谁重,我不知道我更爱谁多一点。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便只有你了。以后,你的分量会越来越重,总有一天,便真的只有你了。”

林影淡淡笑着,琉璃般的眸子倒影着她冷俏的脸庞,瞳孔里那浓郁的墨色似活了一般,游动着,似乎有无数的心事想要疯狂涌出,一并儿道出来,却终究,只是这般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林影,我只担心,未来会拖累你。你知道的,我虽是长公主,却非母皇最看好的继承人。成王败寇,若是他日我地位不保,我希望你明哲保身。”

“殿下……”林影眼中微有动容,静静开口,“好,我绝不做无谓的牺牲。”若真有那一日,他定为她报仇,毁了这天下为她陪葬。

穆丹歆换了个姿势,头贴在他胸口,“天心九重,自古最没有保障的便是帝王的宠爱,即便我是她的女儿。我必须培植自己的势力,有时候,少不得要逢场作戏,你可会怪我?”

林影吻着她的发丝,笑得越发柔和勾人,“殿下,这偌大的公主府,如今已然人满为患,少不得要扩建一二。我若是要怪,怪得过来吗?”

穆丹歆仰面啄了啄他的唇,“驸马可是在吃醋,气本宫太过风流?”

这年头,越是位高权重,太平日子越是不多,太平又欢乐的日子更是不多。殿下和驸马爷经此一事,感情迅速升温,公主殿下日日待在驸马房中,闭门不出。到得第十日,公主府的一众奴才奴婢已经由最初的震惊不已到若是公主有半个时辰没有陪着驸马才是怪事。

林影的身子在神医步黎的调理之下大好了,虽然他胃口还是不太好,亏空了太久的身子还需要长期调理。

夜间,窗外冷月如钩,殿内一室春光旖旎。

夜明珠晕黄的光线柔和地洒落,檀木漆金的大床上,穆丹歆玉/体/横/陈,眯着眼趴在林影身上。

“殿下。”

“嗯。”颠鸾倒凤了半夜,她是累得连动都不想动,含含糊糊地应。

“殿下,可是真心想要这天下?”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声音虽轻,却是字字铿锵地说,“由不得我说想不想,其他人进可攻退可守,而我退不得一步。我父亲便是死于后宫倾轧之中,我若是落败,便只有一死,没有人会乐见我活下去。所以,非要不可。”

“好,你想要这天下,我便帮你。”林影的声音低低响起,缓慢而郑重,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他的指轻轻滑过她的背。她的肌肤白皙顺滑,如绸缎一般。

六月十一日,宫景同单人单骑从青州返回,晕倒在宫门口。圣上闻讯,立刻派太医为其诊治。太医诊断为疲劳过度所致,无甚大碍。宫景同苏醒后,强撑病体下床。

明渊帝方在御书房与太傅陈敏等要臣议事。宫景同等不及让人通报,疾跑进来,直直跪倒在御驾前,嘴唇颤抖着,红着眼眶,撕心裂肺地喊,“皇上,求皇上救云王一命。下官和王爷被黑衣蒙面人追杀,云王为护下官脱身,受了重伤,现下还生死不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朕的妹妹下手!明日是不是还要弑君夺位?”御案上的物什一概被明渊帝拂落在地。

云王慕卿云是明渊帝的胞妹,是她最为看重的臣子和亲人。青州堤坝修建不过两年,竟在洪汛期被轻易冲毁,她知定和朝中官员贪污舞弊脱不了干系,才派人彻查此事。一听云王遇险,明渊帝发了雷霆之怒,她屏退众人,单独面见宫景同。

几乎同一时刻,明渊帝的贴身随卫明忻带着圣谕从皇宫离开。

翌日,京城发布榜文,太傅陈敏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贪污钱银整合达上千万两黄金。陈敏勾结当地官员,克扣防汛工料,以次充好,致使洪灾爆发,万千黎民流离失所,证据确凿,其罪当诛,判于三日后午时三刻午门处斩。

六月十三日,皇贵君陈氏殿前失仪,便贬为君侍。

六月十四日,长公主穆丹歆前来上朝,君侍陈氏原本在金銮殿外长跪不起,见穆丹歆前来,突然疯了一样扑上来,腰间软剑,意图行刺长公主,被御林军拖下去关入天牢。同日,陈氏贴身男侍向圣上告发,曾在夜里听陈氏梦中呓语,“成渊,你不是我害死的,不要来找我。”当时,陈氏的神情甚是惶恐狰狞。于是,明渊帝下令彻查十年前盛雍皇后/yin/乱后宫之事。

下了朝,宫景同和穆丹歆比肩而行,一道出宫,“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穆丹歆含笑偏头,眼睛却是冷冷的,“现在说恭喜,还为时过早。”

宫景同不认同地摇头,“大局已定,回天乏术,这天下没有人能力挽狂澜,陈氏必死无疑。”

“那就多谢宫大人此番鼎力相助。”

“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是无条件帮殿下。只是殿下答应在下的,莫要临时反悔了才好?”

“宫大人现在依然固执已见,不想改变主意吗?”穆丹歆缓步踏在玉石阶上,狭长的眸子深看他一眼。

“不。”他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听说刺客那一剑伤了云王的肺腑,伤势甚险,现下还昏迷不醒。宫大人可曾前往云王府探望?”

宫景同始终波澜不惊的秀丽脸庞僵了僵,复又微笑如水,“不曾。”

“听说云王那一剑是为宫大人受的,宫大人当真毫不担忧,不将她放在心上吗?”穆丹歆徐徐吐字,眼睛愈发没有温度。

宫景同沉默半晌,慨然一笑,“担心又如何,不担心又如何。殿下不必多说,下官主意已定。”话毕,竟不顾上下礼节,不等穆丹歆回答,提步便要先行离开。

“宫大人。”穆丹歆叫住他。

宫景同顿足,未回头。

穆丹歆慢慢踱过去,“你分明在乎她。成为云王的正王君难道不比长公主小小的一个男妾要风光得多吗?云王既肯为你舍命,定是不会亏待了你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