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青荇转过头，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翻着白眼，叫着。个子矮矮的，还没到青荇的肩膀，剪着齐耳的短发，黑黑的，发着亮光。
“你，谁呀？”青荇心里有些不悦。不就是比我早两个星期来学校吗？不待这么轻视人的吧。
青荇有些不想搭理。
“你是刚来的？”
“嗯。”
“这样吧，我带你去认识下食堂和浴室。”
“走吧。”
那小小的人儿，简直有点莫名其妙，一脸地不屑，却是要来帮忙的。
青荇想笑，这家伙。
“好的。”有些不屑和看似冷漠的她一走出寝室门口，顺着那台阶就“嘣哒嘣哒”地跳一般的走。青荇看出来了，其实也不是跳，只是那小小的人儿走路的时候就是那么转着屁股，一蹦一蹦的。
“我姓李，叫云依。你可以叫我小李子。”
小李子，青荇觉得真是人如其名，挺像的。
“哦。”
“这里是男寝室，跟我们女寝室是相对的。”青荇看到了，那是一幢三层楼高的“7”字形建筑。有光着膀子，抱着面盆的人从走廊走过，背上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也有匆忙跑出外面去的，人来人往，看似很热闹。
一条小溪在前面流过。说是小溪，其实也就是个小沟渠，一截短短的水泥桥连接着。
一排有玻璃墙的和大大玻璃窗的房子横在小溪旁。
“这是老师吃饭的饭厅。我们吃饭的地方是大厅。你看，我们班就在门口左边过来的第三排。”小李子用手指着那一排餐桌，“1、2、3、4一共是四张桌子。”
青荇站在偌大的餐厅门口，想着大家一起来吃饭的场景，该是多么热闹呀！从狭小的小学校，到有一幢三层楼房的初中，再到那个读了两个星期的高中，都是狭窄的，从来也没有吃饭的餐厅。青荇的眼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学校，这么大的餐厅。
一张张圆圆的桌子整齐地排列着，没有凳子。
“站着吃吗？”
“对呀，我们都是站着吃的，吃完了就可以回寝室了。”
“哦。”
“走吧，带你去浴室。”浴室是跟餐厅相反的方向，一排一层楼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丛中。
“等下吃了饭，你自己去洗澡。下午1.30你要去上课了。”
“哦”
“那我走了。”说完，她就一扭一扭地走远了。那个小李子。
一切都是陌生的，从来，青荇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
4个半小时的车，一路颠簸。绕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弯，经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小山村。
“爸，到了吗？”
“快了，快了。”
“哦”
青荇看着窗外，长满树的群山连绵起伏，一块块山一晃而过，一晃而过。
青荇爸扛着被子，拎着一把锄头，下了车。青荇手拎着一个棕色的大皮箱，大皮箱还是青荇娘从新婚不久的小姑处借的。
中考分数出来的时候，青荇一家是高兴的，450分。刚好够SL师范的分数线，可以不用再务农了，可以吃上商品粮了，可以跳出农门了。
在小山村那是好些年才有的一件事。十年前吧，青荇的小舅考上了ZJ大学，还有小舅的同学李平考上警察学院。
那一年是小山村最长脸的日子，人们都像过节一样的高兴着，“考上大学了，真好，真好。”端着面盆去小溪洗衣服的妇人们见了面总是要那么说的。
十年过去了，青荇是小山村唯一一个跳出农门的。
经历了几多折腾，终是要走进这个学校了。
青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去教书，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既然大家都说那是高兴的事，那是应该没错的。
爷爷说：“这要是以前，就是考上秀才了。一个女孩子，能考上秀才，那是很了不起了。”爷爷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趴在他家餐桌的青荇。神情满是喜悦。
一袭乳白色的套裙，一个棕色的大皮箱，一头齐耳的短发，一张茫然的脸。一个扛着包裹，拎着锄头，探着脑袋四下张望的父亲，此时，正立在陌生的车站。
“SL欢迎你。”
“走吧。”
“哦”青荇提着一个大大的皮箱，有点重，青荇的手心已经沁出红红的勒痕了。她换了个手，似乎轻一些，跟上脚步走了。
父女俩朝着街道走着，“师傅，SL师范怎么走呀?”
“你看到那座山了没有？”青荇顺着那人的手看去。一座孤零零的山映在远处，像个黑乎乎的大桃子。
“那是独山，SL师范就在独山脚下。你顺着大街走到SL县人民医院，从医院前面那条小道进去，顺着独山的方向走去就到了。”
“谢谢，谢谢。”
父女俩汗流浃背，扛着包行进着。
县人民医院门前的小道旁是一大片的农田，斜左边的远处就是那座孤零零的独山。就在独山的方向有大片建筑物，想必就是那里了。
阳光肆意地照射着，田野里，秧苗青青，鸟雀成群。青荇爸加快脚步：“到了，前面就是了。”
青荇换着手拎着沉重的皮箱，“哦”吃力地跟在身后。
有浓浓的药味从那片房子里飘出来。
“是个制药厂。”
“嗯。”
绕着制药厂那条黑乎乎的羊肠小道继续前行，“到了，到了。爸，你看------SL师范。”
漆白的大门口挂着一块长长的匾，上面潇洒地写着：ZJ省SL师范学校。
此时，大门八字大开，有骑着自行车的老师模样的人出入，也有学生模样的人在树旁走着。
走进大门，两排高大的树郁郁葱葱，在行人道上布下一片绿荫。青荇很少看到那么多，那么粗，枝叶那么繁茂的树，弯曲地站在路两旁。像极了一把把撑开的大伞，有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射下，地上投射出斑斑点点的小圆环。步入其间，仿佛有树荫在你的身上流动。
“我去传达室打个电话。”青荇爸说，“我们先找下麻老师，他是我们那里芝麻地村的人。”
青荇从小姑嘴里听说过，是小姑夫朋友的哥哥，在这里当老师。
青荇爸掏出一支烟：“你好，你好，你是麻老师吧？我是阿龙的大舅。”
“哦，哦，他跟我说过，怎么？今天才来报道？”办公室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立起身，有些尴尬。
“是呀，第一批不是没录取吗？现在说还有一个委培生名额，这不就来了。”
“哦，这样啊，是你女儿呀。”
“青荇，叫伯伯。”
“伯伯好。”青荇手里提着大皮箱，吃力地站在门旁，不好意思地说。
“这样，我先带你去报道。那样就可以先到寝室，把东西先放下了。”
“好的，好的。”
麻老师带着青荇爸走到了门口进来的一排矮房前，“里面就可以交钱了。”
青荇看见了，青荇爸从被窝的黑布包里掏出了一大堆的花花绿绿十元面值一张的钱，一捆一捆地用橡皮圈扎着。
“一共是4500元钱，收据你收好。另外你还要交学费。”
“哦。”
“锄头带了吗？”
“带了。”
“那就好了。”
青荇一直觉得奇怪，来学校读书，录取通知单上没写带什么书，什么笔，唯独写了每人带一把锄头。
一路上，那把锄头始终没离开过青荇爸的手，一直就那么拽着。
“好了，你到那边领走蚊帐，脸盆，被套之类的用具，随便挑一套就好了。”
青荇放下大皮箱，看见里间屋子里摆着一份份装着白色脸盘和蚊帐之类的东西。
“要哪个号？”青荇爸说。
青荇看见在白色的脸盘边沿，醒目的写着“SL师范”几个大字，旁边还标着号码。
“003，就这个吧。”
一路上，青荇爸谢过麻老师。扛着棉被，抓着锄头，挂着一塑料网袋的脸盘之类的东西，“汀汀嗵嗵，汀汀嗵嗵……”往青荇的寝室走去。
绕过大礼堂，前面就是一排陡峭的台阶，爬上台阶。
“103、106、108，就这里了，就这里了。”
推开虚掩的门，两排高低床出现在眼前，左边有四个床铺，右边也有四个。
青荇看见了，狭窄的寝室里，有七个床铺已经挂上白白的蚊帐了。
只有靠左边的放皮箱架子旁边的那铺床，还是空的。
青荇爸把青荇手里的皮箱摆到木架上。脱了鞋，他爬上了那上层的空床铺。床铺旁边有一块半圆的木头脚踏，床铺外沿用肩膀宽的铁栏杆围着，手攀抓着铁栏杆，脚一踩到木踏板上，床就“吱吱纽纽”地叫着，奋力一跨人就坐到上铺去了。
青荇爸给铺好了床，“我就先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汽车。真有什么困难你就去找麻老师，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太麻烦人家。”
“哦，我知道了。”
瘦瘦的身影就消失在大礼堂外了。
青荇突然觉得有些想哭，她坐在爸给铺好的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吱”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抬头看了一眼青荇：“你刚来的。”
“嗯。”
“哦”就推门走了。
“喂、喂”青荇转头一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立在床铺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