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滚滚,乌云密布,一阵凉风袭来,除了尘土气息,空气中还混合着血腥的味道。
沐瘸子简直要吓破了胆,今天便是斧头帮阿三上门娶亲的日子。
可他那不争气的女儿沐蓉,偏偏的抵死不从。
今天,阿三活人是娶不走了,看着躺在门板上脸色白的跟张纸似的女儿,沐瘸子的腿肚子直打颤,总不能叫他抬个尸体回家吧。
沐瘸子的妻子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你个挨千刀的,让阿三把你的手剁去算了,今天逼死了女儿,明天你就会卖我,不如我这就陪着女儿一起去得了。”
说着,女人便往墙上撞去。
沐瘸子颤颤巍巍的拉住妻子,哭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人,是我逼死了女儿,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欠了阿三那么多的钱,我就是去死也还不上,这丫头就是死心眼,做阿三的小老婆有什么不好,偏偏走这条不归路。”
正说着,街道外关门的关门,在街上玩的孩子,也被家长飞速的抱回家中。
打老远的便是杀气冲冲,阿三耀武扬威的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新郎装,胸前系着大红的绸花,身后一众提着斧子的兄弟,那阵势所到之处,连只蚂蚁都不敢出来闲逛。
到了沐瘸子家门口,见无人出来迎接,阿三抠了抠鼻子。
一个眼神,阿三的弟兄便踹开了沐瘸子家的大门。
“沐瘸子,是你把女儿送出来,还是让我进去就地洞房了再说?”
阿三的一声吼,身后的弟兄们大笑起来。
屋里的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
沐瘸子说:“三爷,我沐瘸子对不住您,管不住自己,连我的女儿也管不了,她……”
沐瘸子的老婆此时除了哭泣,哆嗦,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三骑在高头大马上,本来视野就宽,他顺着沐瘸子手指的方向,往屋里看了进去。
门板上躺着的那个毫无气息的女人,登时让他气炸了毛。
阿三破口大骂:“好你个沐瘸子,这是给你脸不要脸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三爷我一再的给你脸子,你就这样报答我啊!”
沐蓉生的俊俏,即便是死了,还是那样的美,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看着沐蓉的样子,阿三起疑,更是怒火中烧的说道:“臭丫头,老子娶你是你的福气,生你是我的人,死你也是我的鬼,想要逃出老子的手掌心门都没有。”
说着,阿三下马,大步流星的朝躺着沐蓉的门板走去。
阿三踹了沐蓉一脚,见她确实没了反应,便呵斥道:“臭丫头,以为死了,我就不能把你怎么着了,死了老子也照样要你洞房!”
阿三手底下利索,一下子便扯开了沐蓉的衣衫。
“不行啊,三爷,蓉儿已经死了,你就放过她吧!”沐瘸子的老婆拉着阿三的裤腿哭泣道。
阿三踹开她,道:“臭婆娘,等我玩够了这臭丫头,再来找你伺候!”
大庭广众之下,阿三便对着沐蓉的尸身施起暴来。
沐蓉只觉得胸前冷冷的,不及思考,她腾的睁开双眸,对上阿三那一双发着春的眸子时,悲愤交加,她再怎么不受王爷待见,可她还是大明王妃。
于是曲膝,她狠狠的朝阿三的当下踢了过去。
只恨恨的想:“辱没了本王妃,叫你终生不举!”
阿三疼得直在地上打滚。
眼前的情景令沐瘸子夫妻更是哆嗦,同时既兴奋又惶恐。
女儿没死可是好,但她那一脚岂不是雪上加霜,得罪了阿三,可还有他们一家的活路。
沐蓉看了眼衣衫不整的自己,又看了眼裤子脱了一半的阿三,怒上心头,她更是恨不得一掌辟了他的天灵盖。
提了真气,才发觉她的内功全无。
沐蓉来不及多想,便听地上打着滚的阿三,苟延残喘道:“辟了他们,给我辟了他们!”
斧头帮的众弟兄见老大吃了亏又发了话,提起斧子便朝沐瘸子一家劈来。
此时的沐蓉已不再是沐瘸子家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沐蓉了,她是大明朝的宁王妃,身怀武功,对付这帮子小喽啰,没有内力也罢。
沐蓉一个海底捞月,掀起了方才她躺着的门板,门板飞出,击退了几个人,这是她毫无内力,若是恢复了内功,恐怕这几个家伙就要横飞了出去,当场毙命了。
沐蓉的巨大变化,惊呆了她的父母双亲。
本是娶亲,阿三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出来。
沐蓉刚刚转醒,还搞不清楚状况,必须速战速决。
她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条,以木为剑,一人对着二十几把斧头。
以沐蓉的身手,她足可以抢了阿三的高头大马,绝尘而去,但清醒的大脑却让她明了,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身份。
为了了解如今的自己,她必须先打发了这帮无赖。
若是放在从前她毫不费力,而今击退了他们,她却连连。
额头沁出了一层密汗,只一杯鸩酒,怎么会夺去了她十几年的功力,难道那酒里有诈?
阿三最后在几个弟兄的搀扶下灰溜溜的逃了,临走还放了狠话:“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沐蓉不卑不亢的站着,那容正气凛然,那气睥睨天下。
唇角微微上扬,若她还是昨天的她,那么明天阿三保准会死的很难堪,可是,如今的她不再是宁王妃,她只是沐瘸子的女儿沐蓉。
看了眼窝囊废的父母双亲,沐蓉找木瘸子要了身男装便出去了。
沐蓉站在街头,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黄包车,和一辆辆会走的房子纳闷。
她拉住一个卖报的小童问道:“那些会走的房子是什么?”
报童看了她又看了看她所说的会走的房子,说:“小哥,你是不是傻子,连汽车都不知道!”
在沐蓉生活的年代里根本就没有黄包车和汽车,她又怎么会知道。
于是,沐蓉又问:“现在是什么年月?”
报童拿了张报纸给她:“民国。”
沐蓉拿着报纸,讶然的看着,说:“民国离大宁王朝有多久?”
报童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皮,说:“很久很久了,中间还隔着大清朝呢。”
报童看着发愣的沐蓉,说:“小哥,你赶紧回家吧,街上乱着呢。”
说完,报童又举起了报纸,边跑边喊:“卖报卖报,小日本攻占东三省……”
沐蓉呆呆的站着,她竟然重生了,上苍又给了她一次生命,这一次,她要好好的活下去。
沐蓉站在熙熙攘攘的上海街头,忽然人群起来。
她只觉得杀气逼来,不大的功夫,刚刚还人潮涌动的街头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出来。两拨人杀气腾腾的对视着。
沐蓉朝巷子口退了几步,将她的身影,掩在里弄里。
左边的那帮人个个手握斧子,就跟早上她打发掉的那帮人无异。
右边的一众人手持砍刀,个顶个的如地狱走出的修罗般,早已将一只脚跨进了阎罗殿。
如今,上海滩正是鱼龙混杂,血雨腥风的时候。
沐蓉虽然出身书香门第,且年方十六就嫁进了宁王府做了宁王妃,大小世面都见过的她,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黑社会的厮杀。
斧头帮与青帮是上海滩的两大帮派,为了争夺地盘他们杀伐不断。
一年前,两个帮派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
江湖传闻,一年多以前,青帮老大辞世,将这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交给了他的得意大弟子洪森。洪森继位以后,斧头帮到处横行,根本就不把青帮新上任的洪森放在眼里。
砸了他的赌场,毁了他的粮仓,还抢了他的地盘。谁料,这位年轻的青帮老大,十分的有手段,睚眦必报,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使斧头帮元气大伤。
洪森不仅拿回了赌场,夺回了地盘,还借此机会扩大了他的领地。
因此,每每两帮对上,必是血溅当场,死伤无数。
这一次的导火索就是码头的那块地。
两个貌似大哥的主,几句话不和,双方便火拼起来。
刀斧无眼,登时血光四射。
初来乍到,沐蓉无心江湖纷争,但那帮提着斧子的人就是让她不顺眼。想必早上那个占了她如今这副身子便宜的阿三跟他们就是一伙的。
从心里沐蓉恨不得斧头帮惨败才好。
她正想着,一个人影飞进了里弄。
他的背上被斧子砍了好长一道口子,鲜红的血不住的往外冒,男人咬着牙并未吭声,他刚刚扭转过来,斧头帮的一个小喽啰便又提着斧子向他砍来。
大势已去,男人紧闭了双目。
提着斧子的小喽啰让沐蓉想到了阿三,她忽然觉得特别的恶心,便想也不想的出手了。
脚下一抬,手里已经稳稳的握住男人的砍刀。
手起刀落,扬起的斧头直直的掉在地上,小喽啰命绝当场。
男人朝沐蓉报之一笑。
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又一把斧头朝他们横劈了过来。
沐蓉反应迅速,反手又是一刀,血花四溅。
无心江湖,沐蓉还是卷入了江湖。
男人得了喘息的时机,他拾起地上的砍刀,继续与斧头帮火拼。
沐蓉手握砍刀,斧头帮的弟兄还当她是青帮的人,也与她厮杀起来。
这时,砰!砰!砰!的几声枪响。
千山鸟飞绝,火拼当场安静下来。
收了斧头与砍刀,瞪着猩红眸子的两拨人,各自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来。
“金五爷到!”
“洪爷到!”
随着唱和声,左右两侧纷纷杀气冲天的走出两个人来。
金五爷四十几岁的样子,膀大腰圆,一脸的横丝肉,口中还斜斜的叼着一支德国产的雪茄。一见便知是个混迹江湖已久的混世魔王。
比起金五爷,年轻的洪爷则显得单薄了许多,他头戴文明帽,身披黑风衣,一条白色的围巾简单的挂在他修长的脖子上。笔挺的身姿,气宇轩昂,一双凤目有着睥睨天下的气魄。
二人相较起来,一俗一雅,一武一儒。
“洪老弟别来无恙,几天不见越发的精神了,就不知道还能抖擞得了几时?”
斧头帮的金五爷率先发了话,话语里充满了挑衅。
“怎么跟我家洪爷说话呢?”洪森身旁的明仔怒道。
洪森扬了扬手,示意他住口。
微闭了眸子,再睁开洪森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散发着冷冷的寒意,如同朝暮里的坟地间似的阴森。
“我能抖擞的了几时还真的不好说,但肯定的是,定然比金五爷要长久。”
明明在笑,却字字如锥。
金五爷四下里看了一圈,很显然他们斧头帮伤亡惨重:“洪森,不要太猖狂,年轻人要懂得收敛!”
洪森冷冷一笑:“金五爷说的极是,枪打出头鸟,我洪森无心江湖,可江湖偏偏总是找上我。”
金五爷虽然是斧头帮的第一把交椅,但他胸无点墨,与洪森交了几次手,他总是居于下风。
这时,上海滩远东商会的会长王福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