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异类
墨不宁没了灵根，每天便对着墨风抱回来的一大堆佛经发呆。过了好几月，她还是丝毫也看不进去，干脆靠在书上打盹。
墨不宁恍恍惚惚知道自己睡着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面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色，高山小溪，绿树百鸟。墨不宁想起来，这是自己还没化形的时候，生活的三界繁荣之境——此诸夭。
这里是三界唯一一处，人神妖和睦共处，友好同存的地方。墨狐一族的生意许多都在此处进行货物交易。但是墨不宁从去了妖界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倒是在梦里回来了。墨不宁微笑，朝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去。此诸夭的山脚下，有一处隐秘的洞穴，她就在那里生活了整个童年。
洞穴还在，洞口都是原来的样子。墨不宁的目光落到一处，有些疑惑：“这里的老树去哪了？”那棵老树是她玩耍嬉戏的地方，树皮皴皱，树干高大直入云霄。墨不宁时常在树下捡果子吃。那种果子玲珑剔透，十分好看，吃完更是满口留香。
墨不宁觉得应该是自己很久没有想起这里，所以把很多东西的位置记错了。墨不宁在四周找起来，许多更加熟悉的景象迎面而来，走马灯似的。墨不宁觉得鼻头酸酸的，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里了？从在墨狐族化形之后，就没有再怀念过这里了。
“不宁，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
墨不宁连忙回头看是谁在和自己说话，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不宁，你不记得我了吗？不宁，不宁，你忘记我给你找果子吃，陪你玩耍了吗？不宁，你忘了我说，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吗？”那声音变得急促，像是在质问墨不宁。
墨不宁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面容分明是邪锦，墨不宁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心口隐隐的痛，想上前去问个清楚。邪锦的脸却变化了，变得模糊不清，身形也不清楚起来。
墨不宁着急地朝前跑去，那声音又响起来，环绕耳边，变得哀怨：“不宁，我是无止，白无止啊。你怎么要说，你对邪锦一见钟情呢？”
墨不宁想给他解释，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剔了自己的灵根。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墨不宁朝那抹身影指指自己的嗓子，同时拼命地想喊出来。
那身影像是知道墨不宁的心思一样，朝她走来。容貌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得墨不宁都看不甚清楚，只记住了他眼角朱砂红痣妖艳欲滴。
墨不宁开心地笑起来，原来这就是无止的样子。她从一开始就对性格阴晴不定的邪锦着了迷，想尽办法想接近他。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喜欢那身体里叫“无止”的灵魂。直到那一天，从《邪修》上看到能让经过强行占据别的身体的制魂之术，是妖灵猎人所会的。
墨不宁想给眼前的人解释，她只是害怕，不知所措。她没有因为白无止是妖灵猎人就不喜欢了，她到现在都没有……到现在，都还因为灵根是白无止拿去的，而开心。
只是，无止，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墨不宁还是说不出话来，心知这是梦里，便想如果心意相通就可以让他知道。
墨不宁把心里的话一遍一遍认真地想起来，但是那个人影突然飞快消失。就像那天把刀切入自己身体一样决绝，毫不理会自己的哀求。
墨不宁着急地喊出来：“无止，无止！无止，你别走，别走……”
“你别走！”墨不宁从书堆上滑落，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个梦。
墨不宁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回想起刚才那个梦，突然觉得从左手指尖沿着手臂内侧一直到心口，刀割一样的疼痛。这一条线，正是她灵根的位置。
“白无止，你怎么忍心？”墨不宁低声自语，“拿走我的灵根，还把心也掏空了。”
如果真的那么残忍，为什么要把困在结界里的自己救出来，还给自己捣药？当初为什么告诉自己，不要羡慕别人？为什么在自己被羞辱的时候，替自己出头？
做这些的究竟是邪锦，还是白无止。
墨不宁闭上眼睛，那些场景一一闪现。一言一语，举手投足。突然发现今天之前，她回想曾经的时候脑海里并没有具体的样貌，而今天，脑海中多了一个眼角朱砂痣的人，虽然面容不甚清楚。
墨不宁摇摇头把脑海里的东西甩开，拿起手边的书看起来。因为佛经实在难以读懂，墨风还给她拿来了好多修炼的书，以及人间话本。墨不宁看的烦了，就换着样子翻一番。
刚开始那阵子，她还心存妄想，能够找到用剔除灵根治疗灵根断裂，为白无止的残忍找一个理由。可是把西殿的修炼之书都翻了遍，也没有一本上说剔除灵根有好处的。
墨不宁手里这一本，是妖界前辈去人间的游记。墨不宁最爱的人间话本看完之后，看什么都觉得无趣。看到外边阳光明媚，起身出门。好久没有走一走了，也不知道外边有什么变化。
墨不宁信步来到从前授课的地方，发现广场上正在授课。不过，授课的妖师换了样子，是西殿的东次殿殿主薛为。墨不宁破天荒地，对授课感兴趣起来。
妖灵猎人那一课早已经上过了，现在教的是如何聚灵成形，使出威力极大的攻击灵法。薛为使了个最普通的攻击法术，就把授课用的石柱击了个粉碎。
墨不宁看的兴起，跟着薛为的动作学起来。
“这不是那个住在主殿，却什么都不会的狐狸吗？”休息的当口，有小妖发现了墨不宁。
卫琴一身火红衣服站在众妖之首，以前她嚣张跋扈对墨染和墨不宁只要见到就要出口挑衅。现在，因为卫箫的缘故，她对墨染和墨不宁只是淡淡的。反倒一心修炼，成为这届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个。
墨不宁想起那天她挑拨自己和墨染，被邪锦出手教训的事情。想着想着又出了神，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围了好几个妖怪。
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对墨不宁扬扬下巴，神态倨傲：“你在主殿学了些什么，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进步吧。”
墨不宁认得这是刚才授课的东次殿殿主薛为的族里侄女薛慧娴。薛为是巨蝎一族，这薛慧娴从小便得巨蝎族真传，所以薛为很是偏爱她。这次薛为成了授课妖师，薛慧娴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那些无门无派的小妖之首。
据说，能让薛慧娴罩着的小妖，至少交上一斗妖金。妖金和凡间的金银一样，其实就是从凡间得来，以后可以用来在此诸夭买卖物品。墨不宁低头，心想，这几个跟在薛慧娴身边的小妖出身不怎么样，肯定都是豁出性命去凡间抢了金银的。
在凡间兴风作浪的妖怪，被捉住收了的，是孽债太多。没有被收了的，必定也在孽债上记一笔，以后想成仙成神，历劫更重。
这几月昼夜不分地看书，真的知道了不少三界之事。墨不宁心中调侃自己，可是再知道别人的孽债，也抵不了眼前自己的弱势。
少不得被奚落一顿了。墨不宁低头，等着薛慧娴的讽刺挖苦。
等来的不是奚落，是强大的灵力。因为没了灵根，即便是西殿初级弟子的灵力，墨不宁的身体也觉得很强大。墨不宁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包围的时候，下意识地抱住左臂，那次被削去灵根，就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