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学校操场上已经站满了学生,女生换个发型就都变了样儿,大家见着都互相瞅着调笑起来。程筱一看她们的短发,有锯齿状、锅盖状、草菇状、刘胡兰样式,甚至有寸头样式,太有趣了,目不暇接。
大家统一穿着蓝色的迷彩服,一个个穿起来都显得肥肥大大松松垮垮,于是又笑闹成一团,中心思想就是
——丑爆了。
班主任把他们交给了教官,教官把班上的男生和女生分开之后再随机重组变成了新的班,以后就以新班为单位,训练、集合、拉练、荣誉都是属于这个新9班的。
2000多号学生站成方阵,黑压压的占满了整个操场。被要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军姿,大家在尚且热烈的秋阳下,艰苦的熬着军训。快到中午的时候各个班级秩序离场,从距离食堂最近的班级开始解散,程筱的班级站的位置靠后,正被要求唱着军歌等解散。
突然有一队穿着不一样的班级从她们面前经过,他们班男女都有,穿的是军绿色短袖常服,打领带,戴宽沿儿帽子。军装也都如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一个个看起来特别英姿飒爽,帅气飞扬。
谷峤刚解散了,摘下帽子来拿在手上。经过程筱班上的时候,因她站在第一排,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一扯,笑了一下。程筱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想表达的意思绝对是
——丑得那么理所当然。
程筱这才知道国际班连军训服都和普通班不一样,训练内容肯定也不同,否则为什么她累了半天下来脸晒得红红的,做动作做得汗流浃背,谷峤却是一脸轻松,看起来那么清清爽爽呢?
程筱昨天才初到学校,晚上又和谷峤在外面吃,今天第一次去食堂。各色菜品很丰富,窗口也多,但是学生更多,每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
食堂角落里有一个区域是市内某知名酒店拿下的。他们力求提供酒店级口味的菜品,菜需要现点现做。谷峤那么仔细的人,当然早就来学校食堂考察过,唯有这一家算是勉强能吃。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每天放学后再来点餐等待,于是和几个班上的几个同学一起商议出一份菜谱,交给厨子每天提前准备好,他们放学就要吃到饭,误差时间不能超过10分钟。
那个窗口的目标人群就是教师、领导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当然可以提供定制服务。所以,当谷峤已经开始享用午餐的时候,程筱还在排队,心中正乞求着
——红烧狮子头,香菇烧鸡,乞丐排骨,拜托起码留一样给我!
钱,总是能解决很多问题,谁说钱买不到时间了?
饭后有一小时休息时间,程筱往宿舍走的时候遇到谷峤,她马上闪身避开,离他远远地走着。谷峤不解地靠过去问:
“怎么了?你躲什么?”
程筱慌张地说:
“我没躲,你别走到我身边来啊。离我远一点,起码五步!”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你们的作训服已经够好看了,你还想用我衬托你呢?不用了吧!”
谷峤这才知道她是在介意这个,“噗”的一下笑了说:
“嗯,我就是这个用意。”
军训结束最后一天,程筱已经被晒黑了三倍。走方阵的顺序,国际班是第一个方阵,他们走得漂亮极了,就像是学校的脸面和仪仗队一样的存在。
谷峤长得高,站最后一排,非常显眼,经过的时候,程筱一眼就找到他了。她能看到,别人也能,汇报结束解散的时候同学们就聊起来
——国际班那个白白净净的高个子男生是不是开学那天来找过程筱?
——我记得是他,长那么高,很容易辨认的。
——你们是初中同学?
——他叫什么名字?
——有没有女朋友啊?
程筱忙乱地一一回答,尽量答得十分范范,不想表现得和他很熟。最后到女朋友那一问的时候她说:
“我不知道。”
大家的结论却是
——你都不知道的话,肯定是没有啦!
程筱却不以为然,谷峤一直很受欢迎,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他的外型摆在那儿,有女生喜欢多正常的事。至于女朋友嘛,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她是觉得
——他对我以外的女生都很好,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哪一个。
周末程筱回家,是妈妈开的们。门外站着个黑不隆冬的短发姑娘,戴着帽子,穿着迷彩服,站在自家门口。程妈妈愣了一下问道:
“你找谁?”
程筱摘下帽子眼含热泪地说:
“妈!我已经变得连亲妈都认不出了吗?”
程妈妈惊道:
“哎!是筱筱啊!这才一个星期,你咋就变得又黑又瘦的!?”
所以说,军训何其残忍,也不知道谷峤为什么没晒黑。
程筱第二天才去找谷妈妈,她热情地端了一堆在泰国买的小点心出来,直说:
“筱筱,好久不见了啊。你晒黑了也好可爱,就是瘦了点,阿姨好心疼。这些都是买给你的,多吃点啊。”
泰国的点心做得比较精致,有做成蔬果样子的小糖果,也有各色甜点。芒果、榴莲和菠萝蜜的口味居多,还有绿豆口味的玻璃糕,都做成了小花朵的样式,她还没尝遍就已经吃不动了。谷妈妈高高兴兴地帮她装到一个盒子里:
“一会都拿走,带学校去吃。”
“不了阿姨,我已经都尝过了,你留着吃吧。”
“阿姨不吃糖,要控制体重呢!你在发育中,要适量摄入糖分!”
程筱多想说,谷峤也在发育啊,你留给他嘛……但是那个家伙,从小就不吃糖,说是对牙齿不好。
谷妈妈忙活着拿了今日压轴之物出来。一套水蓝色带白色小花朵的沙丽,做工很精致,边缘还缝制了精美的蕾丝,非常浪漫飘逸,很适合十几岁的少女穿。她帮程筱往身上穿,边整理就和她聊着:
“这次去印度是去参加一个婚礼。我看新娘子的衣服很漂亮就给你也买了一套,还真合适啊。筱筱就是注定要做我家的儿媳妇呢。”
程筱这才知道这身衣服是嫁衣来着,赶忙就要脱下来。谷妈妈忙道:
“说着玩儿的,是因为好久没见你了,在国外也特别想你。看到街上的小女孩都穿这么色彩缤纷的衣服就想买给你。我朋友帮我挑的时候说这套比较隆重可以作嫁衣。”
她望着程筱可爱的小脸,温柔地说:
“筱筱,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时间真的好快啊,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在地上爬的样子,好像就在昨天。以前,你天天来我家玩,现在阿姨不请你,你都不来了,怎么越走越疏远了呢?”
谷妈妈一脸落寞,程筱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
——我家和你家不般配,并不适合嫁来你家。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和谷峤不合适。
谷峤刚游完泳,披着浴巾走进来,看到程筱穿着沙丽就笑道:
“还挺适合你的嘛。”
谷妈妈发现儿子今天转了性子,会讲好听的话了,高兴地附议道:
“你也觉得啊?真有眼光。”
谷峤说:
“她黑得跟印度人一样,当然合适。”
程筱本来就被晒黑了这件事打击到了,此刻又被他当面埋汰,终是忍不住炸毛道:
“要那么白做什么?又不做‘小白脸’。”
小白脸这个词,本意是指情夫和油头粉脸的小倌,程筱一急,慌不择言,只从字面意思出发去反驳了。
谷峤眉头一蹙,看着她凉凉地说:
“这么低俗的词你是在哪里学的?”
程筱知道自己说错话,闭嘴不言语了,现场气氛有点僵。
谷妈妈怒而开口教训道:
“是小峤你不对!看到女孩子穿新衣服,你只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赞美!你真是不懂礼貌!筱筱不生气了啊,我们不理他。”
程筱闷闷地说:
“谢谢阿姨送我的衣服,我会好好爱护的。我先回家写作业了。”
谷妈妈好容易把她请来家里玩,不到一会儿就走了,气得吵起来:
“我今天是要留筱筱吃饭的!你倒好,一出现就把她气走了!她都这么久不来家里玩了,是不是你的关系?你在学校里是不是欺负她了?你不会赞美人也不会体贴人,还指着她会喜欢你?什么样的女生也都被你凶跑了啊!”
谷峤无所谓地撇嘴道:
“我不需要她喜欢我!”
程筱只要和谷峤在一起,闹得不开心的频率就很高。她更加认定了若要珍爱心灵,势必远离毒舌。
闷头闷脑地回到家里,程妈妈看到她就惊道:
“你去谷峤家唱戏了?”
“妈!这是沙丽!周阿姨特意买给我的!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啊?”
“我也经常怀疑啊。你但凡能像我一点也不会总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了,过来跟妈妈说说,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想去他家。”
“为什么啊?周阿姨很喜欢你去啊。”
“我觉得浑身都拘谨得很,不开心。”
“啊呀,你早晚都是要习惯他家那种高大上的豪华摆设的嘛。你周阿姨天天都盼着你快点长大,好嫁过去呢。”
程筱生气道:
“你们就喜欢拿这种事情来取笑,我和谷峤现在都这么大了,你们还这样开玩笑,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他?
我俩只是一起长大的邻居罢了,你们非要说得煞有介事一样!
以前大家门对门地住着,我们又还小,你们说嘴几句,开开玩笑也就算了。现在他家里那么有钱,周阿姨说说也不过是念旧情,客气一下,你还老是不客气地记着。
这事在别人看来算什么事?怎么看都是我上杆子去倒贴他吧?我和他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产生那种感情的,你以后不要再开我们的玩笑了。”
程妈妈有点惊讶,两个打小一起长大,几乎天天在一起的孩子,大人们都以为两人将来要顺理成章地要在一起了,程筱的反对情绪居然如此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