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也去看着点儿吧，照儿那孩子粗手粗脚的！”朱氏笑眯眯的，赶紧赶她走。
心里却是暗叹道，啧啧，这才新婚第二天呢，小两口就这么粘了，真是一刻都恨不得粘在一起啊！
烈阳要是知道她婆婆此时此刻是这种心思，打死她也不回主动回那灶房帮忙什么的。
她只是想自食其力罢了。
她进灶房的时候，高照已经主动动手将锅给涮洗干净，然后上了些水，这会儿正坐在灶下起火呢。
灶房里时不时冒出些烟来，高照因为平时并不经常做这些家事，所以对起火并不是不会，只是不熟练，捣弄了好几下，只见烟不停地冒出来，那灶里的柴却并没有要燃起的意思。
“咳咳！”他自己还被冒出来的烟给薰得不行。
“我来吧！”对这些家中小事，烈阳算是个中好手，一看这灶里的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灶里一下子放的柴太多，这样不行的，堵住了自然燃不起来。”
高照抬起头来，烈阳一看那张脸，立马就笑开了。
因为高照的俊脸上，现在被烟薰得黑黑的不说，甚至右半边脸上，还有一道黑黑的手印子，应该是擦汗的时候，手上沾了黑灰不小心擦上去的，看着很滑稽。
“你快去洗个脸吧，看着跟小黑猫似的。”烈阳难得被逗笑，不停地打趣着他。
高照脸又一窘，“小黑猫？你才是小黑猫呢。”
走到脸盆那里往下一瞅，可不是吗？脸上那黑黑的一块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烈阳坐到他离开的小板凳上面，熟练地将灶里堆放的柴夹了些出来，然后捣弄一阵，重新又点了火，这会儿就燃了起来。
高照站在一边，边洗脸，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此时心里头说没有任何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一下子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无论做什么，都是笨手笨脚的。他竟生出一丝不甘心的念头，他这么大个人，他就不信，他做不好！
烈阳取来了一个水盆，从锅里舀了些热水，然后就准备端回屋，恰在这时，高照也匆匆洗干净了脸上的黑炭印记，见状，仍旧一把抢了过来，“我来！”，端起水盆就走。
烈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高照端着一盆热水经过院子的时候，朱氏微抬头瞅了一眼自家儿子，目光落在那盆热水上，那张老脸笑得越发灿烂了。
“我家照儿懂得疼媳妇儿了呀！”她好笑地打趣一句，就见儿子那张脸已经涨得通红，显然是不好意思了。
而烈阳恰巧也刚跟出来，婆婆打趣的话，她自然也听了进去，一时之间，低垂着头，怎么都觉得害羞，匆匆地跑了两步，赶紧跑进了屋。
朱氏仍旧笑咪咪的，心情那个阳光灿烂呀。
本来很宽敞的屋子，一下子因为进来两个人，更因为两人之间那种窘迫和尴尬的处境，而显得狭小了很多。
“你……你先出去……”本来性子大大咧咧的烈阳，这会儿不禁结巴起来。
高照自然是知道端这热水进来是干嘛的，也知道自己该退出去，不过这会儿，这女儿脸色羞红，他觉得真是可爱，就免不了想要逗一逗这害羞的女人。
“要不要我在旁边给你帮忙？”高照不怀好意地打趣道。
“帮忙？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烈阳连连摆手，如果他在旁边帮忙什么的，那她还不如不洗了。
一边说，她一边还过来不由分说地使劲儿推他出去，“你出去……我要把门插上！”
那害起羞来的小模样，真是特别的女人。
高照被推出了屋，在屋外摸了摸鼻子。
“照儿过来，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朱氏把儿子叫了过去，“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记得今天晚上睡早点，明天早上起早些，和你媳妇儿头一次回娘家不能太晚，否则的话那边的长辈会怪我们这边高家没有礼数。”
朱氏简单含蓄地交待道，这段话中隐隐也透露了两个意思，第一就是明天要回你媳妇儿娘家了，第二就是晚上你得早点睡，好好休息，不然的话，你老丈人岳母的脸色，可就不好看。
高照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亲娘大人的“提点”。
朱氏也就点到即止。
“回门礼，我和你爹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听说小阳他爹，你丈人爱喝酒，所以你爹去买了瓶好酒，还买了些果品什么的，到时候都带上，到了丈人岳母家里，老人家肯定要说道两句，你不爱听，也要受着，切莫千万和他们起冲突争执。”
“知道了，娘，这些我都懂的。”高照一反常态，没有嫌自家老娘话多唠叨，很干脆地应了下来。
朱氏再次感到欣慰，儿子变了，更有人味儿了。
虽然从屋里将门给反插了，但是烈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匆匆地重新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衫，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打开门，倒了脏水，想着换下的衣服肯定要洗一洗的，便将脏衣服收罗起来。她在屋子里整理的时候，一下子就发现了高照换下的脏衣服，因为两人之前都起得晚，而婆婆没吵他们，这脏衣服就落下了。
要不要连那个男人的脏衣服，一起洗了呢？
烈阳犹豫不决起来。
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冒出来，洗吧，一起洗吧，他都是你男人，你都和他成亲，还能不给他洗几件衣服？
而另外一个声音也不甘示弱，叫嚣着，不要给那混蛋男人洗，他自己换下的，他自己有手有脚的，凭什么要你给他洗？
两个小人儿在一起掐架，打得不分你我。
烈阳也就更纠结了。
朱氏这时恰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捏着的衣衫，“要洗衣服啊？早上的时候，你们还没起来，我想着让你们多睡会儿，就没有去吵你们……”
“娘，是我们错了，以后我一定起早点。”烈阳心里那个郁闷，要知道，在娘家的时候，每天都是鸡一打鸣，她就准时会爬起来的勤奋的人啊。
“娘，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一起洗的？我正好顺手。”
“没了，你去吧！就在门口那小溪那边就可以洗。”朱氏指了指院门口的位置，然后就转身去做针线活了。
小溪边，因为已经快近正午，太阳毒辣得很，所以已经没有村妇在这边浆洗，烈阳一个人也就落得个清静。
院里一根长长的晾衣绳，从东西两边牵拉了过来。晾衣绳上面已经晒了公公婆婆的衣服，男人为大，男人的衣服一般都是晾在最前面的。
烈阳将洗好的上衣抖了抖，待抖平整了，这才晾在了细绳上面，当修长的手指捏着高照的长衣长裤时，烈阳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洗的时候，难为情，晾晒的时候，也难为情。
属于他的衣衫，被她捏在手里。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你捏着我的衣衫，捏得这么紧做什么？你和这些衣衫有仇？”高照本来是不由自主地跑过来只是想看看的，谁料一靠近，就看见这女人手指捏着的正是自己的衣衫，一下子就被震撼住了。
“哪里有，我就是拿起来准备晾晒来着。”烈阳一下子就被这衣衫的主人给撞了个正着，仿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人给提前察觉了一般，越发地觉得窘迫难堪。
心慌手更抖，烈阳赶紧扒拉着绳子，将衣服给晾了上去，就好像急于甩掉一个烫手的山竽般。
高照不动声色，将一切的慌乱都看在眼里。
“我还有一点就好了，你不要站在这里碍我的事！”烈阳很不喜欢自己在做事的时候，这个男人老是绕在自己身边，让她无形中很不自然，有一股压迫感。
“呃，我回屋歇着去午睡了！”高照没有再打趣她，转身就离开了，只是离开时，那抿的嘴角，一直都是弯着向上的。
烈阳又将自己的衣服也晾了上去，所有换洗的衣服全部晒上去之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那根长长的绳子，男人的上衣和长裤，迎着强烈的太阳光，晃进她的眼里，一家人的衣服，都在上面晾着呢，这一幕怎么看了，那般温暖呢。
中午的时候，高老头儿从山上回来，坐下来歇息的时候，就听自己的女人朱氏，将自己的儿子高照这一大上午的“异常”絮絮叨叨地讲着。
他眯眼听着，对于儿子的这种变化，高老头儿自然是乐见的。那快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叭嗒着欢快地抽起了旱烟。
儿子儿媳好，一家人安乐，这比什么都好，所谓家和万事兴，他们靠土地吃饭的庄稼汉，不就这点儿盼头吗？
乡里人都没啥文化，没有读过多少书，烈阳对于上山下地干活，她熟练得不能再熟，简直就是庄稼好把式。
当然，这些小心思，也不好当面跟婆婆讲。
婆婆那是什么，那对她再好，也还是她的婆婆，是人家高照的亲娘，关键时刻里，亲娘不还是为着自己儿子说话？
何况，要她拉下脸面，和婆婆讲自己小两口那点儿破事，她也实在讲不出口。
新媳妇儿，脸面薄着呢。
终于还是熬到了晚上，最要命的时刻来了。
高照是早早就洗了，然后就上了床，像个大老爷们一样仰躺着，乡下里天一黑，几乎就看不见什么人影，也没有什么可娱乐的，但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之前眉宇之间的低郁之气也似乎淡了许多，这样显得他整个人都更为英气逼人。
他的五官，还是生得极为的不错，长相也算出众。若不是三年都落中，若不是从前他眼高手低，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暗地里思慕他，然后围着他打转。
烈阳不敢靠近，所以她就磨蹭着擦洗身体，又磨矶着以乌龟的速度倒了水，还把布巾也清洗了遍，灶房上下都重新检查了一遍，能做的，能拖的，她都尽量往后延着，可时间终会悄然流逝，手边的活儿也会做完，再也寻不出来什么可以拖延的事情，她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屋。
嘎吱一声，那关门的声音，听在自己耳边，只觉得沉重无比。
桌上点着小油灯，火光很暗，不过足够照亮屋里的一切。
哎，屋里就只有一张铺。
而整个高家，似乎也没有多余的屋子，多余现在的床铺和被褥，就算有，估计和公公婆婆在一个大屋檐下，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着就在婚后第二天跑去单住，撇下自己才成亲的男人。
高照等得都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勉力强撑着精神等他的女人回屋。屋外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他在屋里躺在床上听着，格外的安心。
可是，却也渐渐焦急。
怎么还不进屋来睡觉？
外面就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她急着去收拾吗？
娘不是已经收拾过了吗？他闷闷地想。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都想从床上爬起来推门去外面看看究竟外面那个女人在干什么时，向屋里走近的脚步声突然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