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世界什么时候公平了？
现在念的高中是江平市数一数二的学校，每年至少十万学生击破脑袋要考进来，分数不够的听说至少是一分四万还得有后台，同样是室友的张萌萌一边抱着一斤装的旺旺雪饼啃着一边雪花喷飞地爆内幕。
校方明面上一再强调只能考进来，没有后门可以走，不过话是那样说，实际上这世界还是有钱使得鬼推磨。
“你该不会也是给钱进来的吧，居然知道这么多。”刚洗完澡的李子清见旺旺雪饼碎屑被喷得到处都是，一脸嫌弃地说：“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爱吃，看，地上都是碎屑！”
“等下我扫地就是啦，我吃又不是你吃，碍你什么了我。”
张萌萌的名字跟她本人完全不符，一米六二的身高体重上的斤数都快赶上身高的里面数，加上一副暗紫色的框架眼镜，班上男生笑她是港台明星里面的某谐星，总要把她说得气急败坏地拿着教科书去揍人才消停。
不过她跟子清两人一天不吵一次就像人一天不喝白开水样难受，但从来也就开着嗓门嚷嚷过了没多久她们之中的一个忽然转头问背靠背的对方：“唉，数学必修二第三十六页里（已修）的第二道立几题目要用什么公式啊，我解了几次都没解出来。”
而另一方也会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毫无保留地攻击对方体型，搔着头发认真地看题，实在也不会的时候才会说：“这我也不懂唉，你问戚夕吧。”
对于她们这样的微妙友情，说老实，自己是羡慕的。
父亲走后我话越发地少，有时候同学过来问题目，我一言不发，只详详细细地把答案写在草稿本上给对方。
期末的散学礼后按例要清空抽屉里面的书和杂物，这样假期才好做清洁工作。
初中跟家里近，用走的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可我背回家的书再多也不会像别的同学那样叫父母来接送，不愿，也不能。
我妈那时候在当职中教师，底薪才两千五，每节课的钱只有几块，一个月下来加上房屋补贴等顶多就是三千五，要是到了暑寒假就只剩一个底薪在那，还要扣税。
有时候为了多给我到百货商店里面买衣服，特意去申请上晚修课，等我把澡也洗好的时候才见她满脸疲惫地回来。
父亲还在的时候，我跟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喜欢吃麦当劳的麦香鱼肯德基的上校鸡块，喜欢买双妹牌的泡泡水吹泡泡，看着它们在光照下面映出七彩斑斓的颜色。
不是毫无埋怨的，小时候喜欢用那双厚实的大手扎着双马尾的我举高高说我是他小宝贝的人，他那永远的离开，把我的活泼和天真也一并带走了。
从前也不怎么喜欢的教科书突然变得亲切起来，话少了，看书的时间变得多起来。
亲戚说我这是懂事，将来有前途。
我妈倒是叹气，说宁愿我活泼一些。
曾经怀着一个画画的梦，但那些艺术生的学费不仅是文化生的双倍，平日所需的颜料纸张和相关书籍也贵得吓人，等周末有空闲的时候到市内图书馆二楼夹层把那些装帧精美，硬皮书籍上还烫金的经典画集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六十度角，逐页地欣赏画作。
尚在蛹茧中的理想，被自己生生掐死在体内，成了个不能说的秘密。
后来江塬的座位从我的前面调到我的后面，一个是班上前五名，一个永远是班上倒五名，级长私下跟我说这是为了调节平衡，让我平日多在学习上面帮助江塬，不要让他拖后腿。
江塬上课不是开小差搞小动作就是说完”老师好”三个字后一屁股做下去脸就贴着桌面睡过去。
大罗神仙怕也搭救不了这样的烂泥。
就是可惜他的新同桌李恒，据说他中考的时候数学和物理双百的年纪第一，现在偶尔级排名上浮动，也不会掉出前五。
子清看着新调的座位变动，眼神略带鄙夷地说：”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噗。”这话听得我也忍不住笑，李恒是个白白净净同样话少不爱动的男生，相比五官深邃张扬的江塬来说，确是有些显女相。
正笑得开心，江塬忽然离开座位凑了过来很是惊讶地盯着我。
被他这样近距离看得我发毛，还没等我开声，旁边的子清已经一手拍他肩膀说：”看什么看，说的牛粪就是你。又臭又大，放哪堵哪。”
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我皱眉问他：”干嘛？”
江塬像是中魔死地嘻嘻一笑退回自己座位上说：”没干嘛，只是惊奇你原来还会笑。”
“神经病！”子清直接送他白眼。”我家cc怎么不会笑啦？还不是天天对着你这混世魔王没法笑出来。”
“真的？你看着我就笑不出来？”他目光切切，方才的笑意收了起来。
要平常我只会当他是空气，埋头去看我的书，可他表情太认真，于是我也认真地回答他说：”讨厌你打完篮球后一身臭汗味，熏得我不能好好上课。”
“切，读死书的人。这叫男人味！男人味你懂不？”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嚣张中带点我当时不懂的心虚。
还煞有其事地捉过胸口的衣服左闻闻右嗅嗅，检查自己是不是真有一股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