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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祸水
蔷薇书生
2989

殷红杏知道,母亲平常对自己和大哥疼爱柔善,可是遇到这等事情绝对会十分严格,自己决不能让她知道自己通过秋流潦投靠叛军的事情。

于是殷红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娘,你说什么呢?哪个秋公子?”

“红杏!”王氏声音拔高几分,却随即又低了下来,饱含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忧与教导,“昨天花园边上丢了一个灯笼,今天那位秋公子就送来了两箱琉璃灯盏。你当娘亲什么都不知道吗!”

铁证摆在眼前,殷红杏颓然低头,两手拨弄衣角,飞快思考对策。

反正不能让娘知道自己投靠叛军的事情,殷红杏耷拉着脑袋有些哀怨地说:“娘,自从成亲之后,我就未曾见过顾正微一面。如今徐氏又暗中刁难我,我……”

话未说完,王氏就心疼地握住了殷红杏的手。女儿的苦,她当娘的哪能不心疼:“红杏,那徐氏为人孤僻,你就在家里住着,剩下的事情娘和她去说。但你也要答应娘,顾正微回来之前,你万万不可和别的男子生出无端纠葛来!”王氏有自己的打算,她这些日子仔仔细细想了想红杏的行为,觉得女儿并非有哪一个爱慕的男子,只是有一颗年轻女儿都会有的少女心罢了。

自己也托了好多人打听,虽然没有多少人见过顾正微,但是那些夫人都说顾正微少年英才,绝对错不了。等到红杏以后见了顾正微,或许会一心一意对待顾正微也说不定。

殷红杏本就是用承认自己和秋流潦有暧昧之心来掩盖自己投靠叛军的事,听到王氏这样说,立刻就同意了。同时心中暗想,绝对不能再让秋流潦那样堂而皇之地见自己。

但是殷红杏还太单纯,并不了解秋流潦的手段。刚吃过午饭,殷家就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这几位客人,让王氏特意换上了待客的礼服。

当朝宰辅与大人之妻易氏,带着家中两位公子前来。两位公子当然不需要女眷接待,一来就由殷辅堂和殷宏毅留在前院了。殷红杏跟随王氏迎接易氏。

两人守在门口,没多久,一辆华贵的马车远远行来缓缓停下。两个随侍的丫鬟打帘,车内易氏的贴身大丫鬟搀着她走下马车。

王氏和易氏简单寒暄了两句,几人往后园走去。

不知为什么,易氏一路上都在看殷红杏。寻常贵夫人在想打量哪个人的时候都会不漏痕迹,可这兀夫人也太直白,竟一路盯着殷红杏看了一路。进了花园凉亭中坐定,兀夫人更是直接开口了:“当初正微那孩子出兵之前亲自去圣上跟前求了保全殷家时,我就好奇殷家有什么不同之处,今天一看才知道,殷家竟然藏了这样狐仙一样的姑娘。”

殷红杏正在斟茶,听了这话差点没把茶水打翻。这兀夫人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夫人没错,可是这样上门来讽刺人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殷红杏缓缓放下茶杯,毫不畏惧地对上兀夫人的视线,轻笑道:“这倒是没错,从前我家桃树下有一窝小狐狸,焚树之前,我还特意把它们搬出去了呢。我以为京城只我一人喜欢狐狸,没想到兀夫人也是同道中人。请喝茶。”听得出来,兀夫人对顾正微很是赞赏。殷红杏就偏要提一提自己出嫁当天焚树明志表示不满这一桩事,还要把兀夫人也牵扯进来,一起担着这美貌“狐仙”的名!

兀夫人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殷红杏,好一会才笑出声来,连说:“好!好!好!”不知是真觉得好还是被殷红杏气的。

殷红杏年纪小脾气冲,王氏却不敢这样,兀夫人怎么说也是一品夫人,王氏连忙吩咐红杏去厨房看看瓜果切好了没有,快点端上来。支开女儿,王氏才不好意思地像兀夫人道歉:“夫人见笑了,红杏不知礼数,我一定严惩她。”

兀夫人本欲说什么,看见面前茶汤清亮,端起来轻啜一口,眉头轻蹙:“殷夫人,这茶是何处得来?倒是别致的很。”

王氏刚才吩咐红杏取茶来,没注意她取来的是什么,这会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来。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平常爱喝甜的,这是红杏泡来的,我也不知。等她来了,让她给夫人说一说。”

殷红杏被王氏支走冷静了一会,不仅没觉得自己错了,反倒越想越得意,觉得兀夫人脸上的神情简直太精彩了,解气!

谁让她到了自己家还说自己是狐狸精的!

不过,顾正微曾经面圣求保殷家周全,这件事,让她不明白。难不成自己对顾正微有什么大恩,他才要保护殷家?

思考间,殷红杏走到凉亭跟前。王氏看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出声道:“红杏,好了吗?”殷红杏回过神来,说已经准备好了,很快送来。稳住心神,殷红杏坐到兀夫人对面,准备见招拆招。

却不料兀夫人并没有继续为难她,反而看起来很真心地夸赞了一番殷红杏。到最后,兀夫人才说明这次的来意:“圣上把给异朔国的回礼一事交给了兀大人,其中这大盛风光卷是最为重要的一物。殷大人和殷公子的才能自不必说,但是大盛风光卷的细致底图却无人能画。巧的是秦居士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入室弟子叫做秋五的。另一个,就是他夫人的入室弟子,红杏你了。”

殷红杏恍然,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要自己为大盛风光卷绘制底图啊。殷红杏端起茶杯轻啜,并不立刻开口。她总觉得兀夫人还有阴谋,从她刚才咄咄逼人的劲头就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又坐了一会,兀夫人才笑语盈盈地说:“红杏啊,这大盛风光卷要求制作精良,务必显现出我朝风光壮丽。可是既要绘制底图还需要匠人制作,这样一来,即便还有十个月的时间,也是紧迫了一些。圣上之意,是三个月完成十九尺的底图,然后匠人立刻根据底图制作,七个月完成立刻快马跟上使者队伍。”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别说十九尺的底图,就是一尺的底图,绘制精细了也是半年不能完成的。如今十九尺的底图,要求精细,还要三月完成。殷红杏真想一杯茶水泼到兀夫人脸上。

王氏也听出了其中的为难,放低姿态用商量的语气问兀夫人:“不知能否劳烦夫人,这时间再……”

“不行。”兀夫人立刻拒绝,“殷夫人,不是我不愿意为你们说话,实在是圣上催得紧。不然也不会满朝才子不用,来找一个深宅妇人。实在是,秦居士举荐说红杏在书画一道造诣颇深,圣上才将这重任,交给了你们殷家。”

殷红杏愣住了,这大盛风光卷的任务,是因为自己才交给父亲和大哥的?

这样一来,就算昼夜不休,自己也要绘出这个图来。父亲和大哥胸中之才,自己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们空有制物之才,在官场并不那么游刃有余。决不能因为自己,让父亲和大哥失去这次机会。

就算兀夫人真的要刁难自己,也要完成。殷红杏仔细想了一下,语气坚定地答应道:“好,红杏一定不辱使命。”画卷绘制有章法可循,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以。

兀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就起身要走。王氏和殷红杏连忙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殷红杏看见兀夫人回头向着自己饶有深意地笑了。

殷红杏心中的疑团瞬间加重,兀夫人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怎么就如此厌恶自己?

而此时,殷家书房中。殷辅堂和殷宏毅满面凝重,兀家两位公子兀君柏和兀君麟对着书桌上摊开的画纸认真讲解。他们旁边,还有一个青色衣袍的男子悠然坐定,看着他们忙碌一点也不紧张。

兀君麟讲的口干舌燥,端起旁边早就凉了的茶一饮而尽,看着端坐的男子十分不满,叫嚷道:“秋五,你坐在那出什么神呢!快点过来。”

男子正是秋流潦,他神情专注地摩挲着手中一个物件,并不理会兀君麟的叫嚷。殷宏毅好奇,扭头看去,他离得近,看见这位才华横溢的秋公子手中竟是一支女子的发簪,不由得蹙眉生疑起来:这秋公子看起来也是俊朗不凡,怎么对女子的发簪比大盛风光卷还要上心?

转念一想,或许是他心上人的物件。这样就说的通了,可是殷宏毅立刻想到,自己被秦家退婚,也是几日就走出阴霾。这秋公子有些过分儿女情长了些,真是人无完人啊。

这样想着,殷宏毅有些叹息地摇摇头,心中更加明白世间白璧无瑕之人少之又少的道理,然后继续听兀家两位公子讲说。